第10章 暴雪
“紧急消息，省气象台发布暴雪红色预警，预计今天上午十点到后天，全省有特大暴雪，其中东部和北部等局部地区未来6小时降雪量可达到60毫米。请广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减少出行，有关部门做好防寒潮应急工作……”
“雪还没化又要下。最近暖气不足吗？怎么屋里越来越不暖和。”王荷花穿着薄袄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抱怨道。
她拿起遥控器换了几次台，电视里全都在报道气温异常的事。
有气候学者面对着专访主持人侃侃而谈，有积雪过厚导致房屋倒塌，有农民血本无归对着镜头嚎啕大哭，也有救援车面向北方排成长河。
姥姥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皱着眉头:“这么冷的天得怎么熬啊。”
“妈你别担心。那么多物资都往北送呢，部队也派出去了，人定胜天，肯定能熬过去。”王荷花安慰着母亲，顺便把电视换到春晚重播。
“年纪大的人这个冬天只怕不好过，北边好多老房子哪有暖气哦。”
李得岳举着茶壶斟茶:“我和荷花前几天刚捐了钱，总有一部分变成他们身上的棉袄。妈您喝口水暖暖。屋里是变冷了，一会我给暖气公司打电话问问。”
李妍趴在贵妃位，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只手肘撑着沙发玩手机，抬头看了看屋里挂的温度计，17度。又看看手机，零下36度。
嗯，不怪暖气公司。
网络上，有关末世的猜测已经封控不住，小道消息、离谱谣言层出不穷，各路网友纷纷整活。
有人一本正经的胡乱科普，有人大喊自己是被选召的孩子，有人说修仙大佬一剑霜寒十四州，还有人在家裹着被子在地上学蛆虫爬行。
群魔乱舞。
李妍刷到表哥跳科目三的视频，兼具僵硬和骚气，像千年木乃伊诈尸求偶。视觉效果过于震撼，默默加入黑名单。
小区业主群里也是热闹非凡。
13栋1202:啊啊啊又下雪！我明天还要回老家的，这下去不成了！
9栋0702:大家存水了吗？好怕水管冻裂。
13栋1302:小丁别去了，你家孩子还小，冻着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13栋0101:别去＋1，丁姐你就听孟奶奶的吧。
13栋0503:别去＋1
13栋0601:别去＋1
9栋1002:谁的车停我车位上了？
5栋303:5栋1101，钱姐，你家孩子3年级的语文课本还在吗？
9栋1002:再问一遍谁的车停我车位上了？
各家精神状态正常，人间百态尽显。
撑着身体的胳膊麻了，李妍下意识换换手，只听“嗷”一声痛呼，脸冲下啪叽摔到沙发上。
……忘记胳膊还没好了。
第三回了。
爸妈两人齐刷刷扭头，给了个看傻子的眼神让李妍自己体会，屁股都没抬。
只有姥姥迈着三寸金莲挪过来:“妍妍又摔着了？疼不疼，姥姥给你呼呼。”
“不疼不疼。”李妍一脸怏怏，噘着嘴检查石膏，好在没摔碎。
这个家果然只有姥姥关心我。
一腔父母亲情，终究是错付了！
天阴沉沉，风越发大了。李妍站在窗前，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地面上枯叶被狂风卷起，啪啦啪啦撞到玻璃上。
暴雪将至。
“妈，给我点钱，我去买些药，嗓子痒，可能有炎症。”
王荷花掏出十几张百元大钞，想想又收回去，换成了卡。“顺便买点感冒药囤着，这天气不太好，你早去早回。”
李妍套了三层加绒袜子，两条棉裤，两件羊绒衫和一件极寒羽绒服，把眼睛鼻子都遮起来，蹬上雪地棉就出了门。
一开门，一阵狂风忽的一下灌进楼道，李妍差点被掀飞。慌张中，她单手死命抓住门把手，大门狂野地扇动，带着李妍陀螺似的来回晃。
等风过境，李妍感觉唯一好的那只胳膊都快废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子，顶着严寒出门。
好冷啊好冷啊。
鼻子好像被冷空气搅烂了，烧灼般的痛。
出门越来越难了。
几分钟，李妍眼睫毛上结满了冰。
最近的药店就在小区门口。几百米的路程，李妍走的格外艰难，像一只臃肿的极地企鹅。
风实在太大。
滴滴！滴滴！
身后有汽车喇叭声响起。
李妍扭过头，一辆牧马人跟在身后缓缓前行。
李妍停下脚步，汽车也停了下来。她敲敲车玻璃，玻璃下降，露出一张有些讨厌的脸。
“上车。”邢琛薄唇轻启。
李妍在挨冻和尴尬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邢琛上身穿了件深棕色极寒服，下身一条黑色工装裤，裤脚扎进马丁靴，显得人白腿长。
李妍有些嫉妒，同样是冬天，怎么就自己像个球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生火力大？
“你怎么在这啊，又来看你战友？”
“嗯，你去哪？”
“小区门口左转，药店门口。”
李妍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以前的邢琛是什么样子了。她童时的记忆，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下变得斑驳不全。
隐隐约约记得，有个脸嫩的乖乖小男孩常跟自己玩，洋娃娃、翻花绳、家家酒，来者不拒。
李妍用余光瞄了一眼邢琛，小麦色的皮肤，刀削斧凿般犀利的下颚线。
和小时候差别很大。
药店很快就到。李妍道谢下车，选购完，结账出来，邢琛的车还停在原地，排气管冒着白色的烟。
李妍走上前，敲开驾驶室玻璃:“谢谢你了，你先忙，我自己回去就好，”
“上来吧，”邢琛侧头示意:“走路容易撞车。”
李妍:……
回去的路上，邢琛极少说话，性子似乎有些冷。
车内空间狭小，两个人也不熟悉，气氛沉闷，李妍主动问道:“那天，就是我受伤那天，你一直都在我身后？”
“嗯嗯。”
果然如此。
李妍眼球一转，小心翼翼歪过身子，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那你看到什么了？”
邢琛浅笑出声，神情带着点戏谑，回过头来用狭长的眼睛看着李妍,反问道:“你想我看到什么？”
李妍:……
她就不该张嘴。
问什么不好，问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问这些年过得怎样，问当兵辛不辛苦，问找对象了没有，问哪个不行？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妍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