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救赎吗？

    我看着警察们拉着警戒线，疏散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脸上神色各异，嘴里全是惋惜，一场事故，毁了三个人，三个家庭……

    耳边的喧嚣突然消失，我看向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了，我慢慢抱着膝席地而坐。

    我感觉自己很失败，脑子很乱，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还连累大家也变得糟糕。生活给了我很多选择，我一次都没选对过。我渴望得到救赎，可也希望黑暗带走我的生命，其实都是我无能为力，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我就这样坐着，黑暗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我不想出去，也不想逃，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无所谓啦，怎么走都是错，我也想问为什么，可这是我自找的生活。

    突然在这寂静里传来了一些声音，我慢慢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医院里的那个人也死了，我听隔壁病房的大姐说，从这里转到市里都没抢救过来。”是母亲的声音。

    “听警察说那个人不是阿临伤的，”这是父亲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惋惜：“阿临昨天宣判了，死缓，唉，可怜的孩子，明明是最好的年华，怎么这么糊涂呢。我昨天去看他，给他带了些东西。”

    “也都是为了玲珑，就是这孩子太冲动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阿临是个好孩子啊，咱们玲珑……唉，要不我也去看看吧？”母亲声音里染了哭腔，我听到母亲吸了吸鼻子，说：“你干脆请几天假吧，照顾一下玲珑，我去一趟。对了，阿临有说什么吗？”

    “他说，让爸妈照顾好自己，也麻烦爸妈照顾好玲珑，他让咱们失望了，让咱们忘了他，也不要在玲珑面前提起他，免得玲珑伤心。”

    “这孩子……”母亲的哭声传来，“咱们喜欢他都来不及，这孩子对玲珑那么上心，唉，真是让人心疼，咱们怎么会对他失望呢。”

    我抱紧自己，慢慢靠在膝盖上。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听到父亲的手机响了，父亲接起电话：“喂～”

    没过多久，又有声音传过来，是父亲对着母亲说的，讶然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可置信：“阿临，死了！”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疼痛席卷而来。

    “怎么会？！”母亲声音颤抖地说。

    “阿临听说玲珑那天见他之后，晕倒进了医院，这孩子心思重，我想他也猜到了玲珑状态不太好。毕竟，以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来说，玲珑就算不整天守在那里，也早就该再去看他了。”

    我盯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唇，害怕漏掉父亲说的每一个字符。转而又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

    这个世界一片灰白，无形的力量推着大家走上不同的路。无力感把我淹没，我能有什么办法，失去和拥有都由不得我。

    那些能说出“死都不怕，还怕活着”的人应该都挺顺畅的。我想。

    父亲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我，对母亲说：“那边说，阿临是存了必死的决心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在了洗手间的边上，当场死亡。不行……我看看孩子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听到脚步声往病房外走去。

    “等那边全部解决完，我们把孩子接回来吧，阿临只有我们了。”父亲停下脚步，深呼吸，缓了缓情绪对母亲说，“这件事，先瞒着玲珑吧。”

    “我命苦的孩子啊，”母亲嚎啕大哭。

    父亲怕打扰到我休息，又走回来拉着母亲走到病房外面。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听到母亲故意压低的声音。

    “玲珑醒了。”父亲对着母亲说，“你去看着她，我怕她接受不了。”

    我睁开了眼睛，转过头面向窗户，阳光有些刺眼。我的眼泪越流越多，很快枕巾就湿了一大片。我捂紧嘴巴，尽量不让哭声从指缝溜出来。

    我的哥哥，不在了，我没有哥哥了，我再也等不到他了，他也不会来看我了，我的心里一片凄凉。

    我以为很快就能见面，所以那天没有好好道别，我后悔了，我想好好跟他说一声再见。

    母亲走进来看到我醒了，赶紧擦了擦眼睛，微笑着走过来：“玲珑，你饿吗？你还……？”

    等到母亲走到床边的时候，看着我的样子，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面坍塌。

    “玲珑，你……都知道了是吗？”母亲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轻轻对我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母亲，又缓缓垂下眼帘，“哥哥。”我说，“我想去看看他。”

    母亲看到我的嘴巴翕动，还是忍不住哭出声。突然母亲站直了身体，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转身出去寻找医生。

    我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就是出去吃个饭，一会儿就回来了，在外一切责任我们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