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我可以回家了吗
厨房那边刚刚做好菜,杨妈引周归去小餐桌那边用餐,中式黄木雕花圆形的餐桌上摆了几样常见的家常菜,外加一条红烧鱼。
原本以为陈家用餐定会像小说和电影里面一样,珍馐美味,饕餮盛宴。
不想却是如此简单。
过了几分钟,陈列然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周归一听见动静,不自觉就把放在桌上的双手收下去。
他一进来,身上独有松沉香就开始飘散,整个人存在感极强。
她垂眸,忍不住小小的吐出一口气,因为独处在一个空间并不自在,整个人立刻处于紧绷状态,一刻不敢放松。
“周小姐”
陈列然瞧了她一眼,自顾自拉开身侧椅子坐下,笑着打趣:“现在是吃饭时间,你也要背着自己的书包吗?”
“……”
“哦”
周归没有行动,仍然垂眸。
“尝尝这个”
他克制着自己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对面的周归,示意帮忙布菜的佣人,给她夹面前餐盘里面鱼身上最肥美的一块。
低头优雅吃一块香喷喷的乳鸽,又贴心提醒:“这道菜是四川新来的厨子做的,稍微会有一点辣嘴。”
“好”
已经知晓他真面目的她全程紧张兮兮,忐忑不安拿起筷子将那鱼取了一点喂进嘴里。
舌尖尝到鱼肉软嫩香辣味道,同时眼眸忍不住亮了亮,这鱼味道出奇的好。
现在她对于面前的男人,再也不是之前的感觉,时时刻刻警备,防备。
刚才坐在沙发上,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前后细细思考,如果发生的一切,只是为了引她入局,那真的有些“天方夜谭”。
恐怕陈列然先生,也不是真的看上她,只是为了“玩”,看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他掌心如何翻腾?
最早从广州来香港时,周家还是个开面店卖馄饨的小摊贩,没办法英国佬在这北角这一带,一天搞几回巡视。
伪港政府管理下,帮派杂乱,赌、嫖、四处街上都是混混和酒鬼。
虽说卖馄饨的小摊贩一个月需要缴的钱不多,但是周中福一个月生意不太好,还要靠这点钱养一家人,杯水车薪,勉强度日。
周归渐渐也要上学,想要挣钱就必须放弃卖馄饨。
夫妻俩一个去了棚户区应聘帮忙打鱼的工作,一个带着女儿继续住在北角棚户区。
初初跟着鱼老板去打鱼,海上的风急,刮的眼睛都睁不开。
周中福之前做手面生意,力气和眼力见都不行,每天都被要老板斥责几句,最后还要借此克扣工钱。
晚上帮忙打完鱼的几个人还要负责分类,装箱,把打上来的海鲜分门别类。
这个时期的香港,贫富差距极大,有钱人大鱼大肉,美女环绕,卑贱如在座的几人,连生活都艰难,每日吃食也甚少有荤腥。
其中一人趁管事的不注意,偷偷把略次的鱼虾装点进自己的裤袖中,其余几人也不吱声,学他偷偷弄点手脚,借此贴补家里。
这种残次品卖不起价格,也不在老板的心上,每次都是去交给一些开在街角的店铺。
实际上对于吃鱼,周归潜意识会拒绝,以前她吃过太多的鱼,就算闻到味道也会作呕。
奇怪,今天这鱼吃起来没有一点腥味,鱼肉软嫩香辣,细细吃起来泛着淡淡的回甜。
佣人沉默布菜,周归埋头机械性咀嚼,总是吃不赢,不一会儿面前又堆出一个小山。
她忍不住叫停,抬眸正对上陈列然恰到好处的微笑,赶忙移开视线。
细声解释:“我真的吃不下了,陈先生。”
陈列然轻轻嗯了一声,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面前。
侧脸看吴妈,示意她可以走了。
二人独处,周归只盯着面前的茶水出神,手指不安在牛仔裤上面绞成一团。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隔了几分钟,斟酌言语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这是她今天主动说的第二句话,却是想要离开,陈列然不动声色同意,说马上让司机送。
哪知道出去时,外面已经完全变了天,暴雨如柱浇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很深的水花。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树倒花败,寻常的雨具恐怕难以支撑人在这种天气出行。
周归站在台阶处等司机师傅,杨妈出来看了两次,终于忍不住出声规劝:“周小姐,这样的天气回家不安全,我们这儿的房间多,你要不留在这里住下,等到明天再走。”
她摇头,执意回去。
………
静谧的雨夜。
陈列然站在落地窗前对海自斟,隔壁就是周归临时歇息的房间。
一杯醇厚的酒液入喉,他眼眸微动,手上轻轻转悠杯子,红色的酒液在杯体转悠,最后又汇聚到一起。
一时想起前几个小时前被他从暴雨中强硬抱回来的周归,浑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周身,显得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
偏偏生了一张清清冷冷的脸庞,怎么讲呢?
通俗来说,周归并不是什么顶尖大美人,起码在香港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她恐怕连入选港姐前十的机会都没有。
身高不够高,长相也是属于淡淡的清秀感,涂脂抹粉也只是白了颜色,人还是寡淡无味。
有些女孩吸引人更多的是除了容貌以外的东西,陈列然是这样认为的,他就觉得挺好,各方面都好。
只是现在她对他的畏惧也太大了,晚饭时看见他连眼睫毛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头更是快要埋进碗里。
她在害怕,畏惧。
江湖传闻到底把他传成怎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还是陈李然如今做事越发没有规矩,什么都敢做,前不久才闹出赌/场风云,有人跳海,有人卖女,卖妻。
怪不得叫人如此害怕。
随即去了一个电话,还未接通,隔壁的哭声传来。
是那种拼命压抑的低低泣声,可怜又凄凄婉婉。
陈烈然顿住,手中的酒瓶失手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残渣。
她为什么要哭,他当然明白。
这样拥有学识美貌的女大学生要被迫委身于一个没念过多少书的卑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