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变故
周承休假的时候想起来给齐正打了个电话，他那头很嘈杂，家里两个儿子在客厅大声叫唤着不知道在抢什么东西，他走到书房关上了门，“我那天没来得及问你。”
齐正在公司楼下等着，江月加班，他过来送顾照阳去一个应酬，他等着周承开口，男人却好似话到嘴边突然有些忘词，沉默了几秒钟，“我说我忘了问你顾照阳现在怎么样。”
“啊？”齐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周承笑了声，“我知道他现在事业很成功，我说他生活，他这个人，过得怎么样。”
他对顾照阳的情感，像是亲生兄弟，他比如顾照阳大将近十五岁，当时刚入伍的时候其实他听说过顾照阳的名字，烈士后代怎么的部队里都会提前收到消息，更何况他后来成了蒋磊的养子。
指导员的工作一大部分就是关心连队官兵的思想状况，于是他更多关心了顾照阳一些，他听新兵班长说顾照阳很少话，所有的训练任务从来不喊累不喊疼，哪怕是故意为难，他也从不反抗，咬着牙也会完成任务。
那次连队比武，他借着一起训练的借口终于跟顾照阳搭上了话，男人似是对他的接近也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公事公办似的与他一起训练一起放松。
他跟顾照阳说部队里是成群结队的地方，得信任你的战友，顾照阳点头，像是接收到了一个指令一般，不与他套路也不与他争执。
新兵班长说顾照阳好似也并不想家，有些刚入伍的到了晚上会躲在被子里哭，更有甚者受不了想家的情绪折磨径直来连队打报告说要回去，顾照阳总是很冷静的，新兵的欢迎晚会，只他一个人端正地坐在马扎上，那时候新兵班长跟周承说顾照阳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周承只笑，他说当兵最重要的是听话，顾照阳，有自己的主意。
“所以其实不止是江月是那样。”周承站在窗口点了一支烟，“顾照阳也那个死样。”
或许顾照阳自己都没发现，他每天都会准时的出现的工作场合，不论有怎样的情绪起伏或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他总是那样的神情。
齐正点头回想，觉得好似真如周承说的那样，顾照阳与江月其实是一样的人，区别只是一个表现得柔软些，而顾照阳则从一开始就让人觉得冷淡。
周承笑了声，“你知道顾照阳等了江月多久吗？”
“他从当兵那时候，可能更早的时候，就一直在等江月，什么都不干，就跟在人后头等着。”
周承其实懂得，他从不曾问过顾照阳为什么不早些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与江月那样亲近，为什么不直接追求江月，这话齐正问了，周承只笑，“爱情这玩意儿，太沉重了，哪里是一句两句的事情。”
与人亲近是一回事，要承担起对方的人生、成为对方的避风港，那是另一回事。
顾照阳从办公楼里出来，见着齐正打电话便自己点了支烟站在一边等着，齐正回头才看到他，忙挂了电话小跑到他面前，“不好意思顾总，没看见您出来。”
“没事。”男人摁灭了烟上车，这场应酬原本是吴霁要去的，吴霁临时出差去了香港最终就落到了他头上，攒局的人姓章，顾照阳之前没见过，说是某个商会的主席，他们以后的项目进展要与人打交道。
他穿了件麻灰色的休闲衬衫，齐正把车子停在别墅门口，门童上前带着他进去。
顾照阳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门童带他进了大门边换了一位年轻的服务生，他跟在年轻的女人身后，看清了包间的门牌号便出来抽烟。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吴霁给他发消息询问是否已经到了地方，说今天一桌上好几个都是以后可能会打交道的人，让他随便混个脸熟就行。
顾照阳回复了个好，退出了对话框，江月的头像挂在页面的最上方，他把她的消息置顶，上一条对话还是三四天前。
“顾……顾什么？”
他站的位置在一间小屋门口，门板没有关严，里面的人说话他听得十分清楚，是要与他同桌吃饭的几位。
“顾照阳，前阵子跟老许家女儿那事情搞得沸沸扬扬的。”
似是有好几个人，一句接一句的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老许那个女儿也是管不住，女孩子家家，搞得这么难看。”
“是啊，我看着他那个闺女都担心我家的。”
另几个男人附和了几句，“你说她追也不知道追个别的什么人，一个不知道爸妈在哪儿的孤儿，搞得她爸脸上都挂不住。”
“他们那公司也就是吴总儿子在撑着，要不然，”男人轻哼了声，家里几代经商的家族早已经变成了北城根深蒂固的大树，对着一个刚刚兴起的公司嗤之以鼻，“就凭他，能成什么气候。”
“这就是你的不懂了，”另一个男声带着笑，“人家年轻小伙子，长得大帅气的，女孩子喜欢多正常的。”
“那爱美之心确实是正常的，”不知道是谁接了话，“要我说也是老许的问题，这种人你就给他点钱收了做个上门女婿，他还得感谢你的恩德呢，哪里至于让他女儿被人玩得这么不好看。”
“要么说呢，人还是讲究个门当户对，他一走运发达了又怎么样，这不还是骨子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
顾照阳摁灭了烟，走回包厢里坐下，他问服务生要了一杯冰水，安静地等着。
一餐谈得十分顺利，席间几个中年男人对他颇为赞赏，一口一个顾总的喊着，说他是青年才俊说他年少有为说他前途不可限量，顾照阳淡淡笑着，体面地回应每一个向他抛来的问题。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敬酒，只说身体不好以茶代酒，出来的时候同桌的几个人大多都已经有了酒劲儿，只有顾照阳清醒着。
齐正在门口等他，见着男人出来快步走过去，顾照阳抬了下手示意他没事，坐进车里的时候还听着几个人招呼他说路上小心，他放下了车窗跟人来回几句，再转过头已经脸上没了表情。
车里很安静，齐正瞄了男人一眼，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路上有人在放烟花，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男人的脸隐隐约约，齐正觉得他好像是有些心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顾照阳到家的时候江月屋里还没亮灯，齐正顺着他的眼神瞥了眼，解释道，“江小姐说今晚有事，江言让乔先生接走说是带着参加什么手工活动。”
他嗯了声，径自开门进了家门，他回头确实没看向身后的齐正，“没事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顾照阳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他突然想，好像他在自己家里睡沙发的时间都比睡床上要多一些，屋子里很安静，没有开灯，顾照阳就沉默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一动不动许久。
江月回家已经接近凌晨，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台灯都没来得及关上。
第二天是周末，她被电话吵醒已经快十一点，她迷迷糊糊地瞥了眼手机，蒋易的电话。
她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问题，按了接听，还没说话就听着电话那头蒋易声调极高的声音，“组长！你快看新闻！”
蒋易是知道她与顾照阳的关系的，有次顾照阳来她公司接江言，两个人在楼下说几句话的功夫正巧被蒋易碰上，小姑娘八卦心起，问她那位盘亮条顺的型男帅哥是谁，江月莫名被她那副表情逗笑，解释说是自己的亲戚，严格来说是她舅舅。
后来顾照阳上了财经新闻，接受采访的那几十秒被人截图下来发了社交平台，正好赶上那几天出了同行业一个商业大新闻，跟顾照阳有过交集的许多人也都贡献出了自己偷拍的照片，那条帖子也被带起了热度，那时候蒋易给江月转发，说没想到这位帅哥还这么会赚钱。
她说话的语气活脱脱一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江月被逗得直乐。
蒋易跟她说，没想到有天财经新闻上的人物还会上娱乐版。
江月坐起身，打开软件，排行榜最上方却是一前一后两个词条蹦了出来，一个，是“氛围感情侣拍照”，还有一个，是“城东 烟花”。
顾照阳的那条被蒋易单独截图出来给她看，江月觉着那照片背景眼熟，似乎就是她家楼下，门框右上方那一块挂着的方形灯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照片是从侧方的角度拍摄的，女生的脸被头发挡住看不清，顾照阳的侧脸则正好面对着那块亮起的灯牌，他鼻梁笔挺，上半张侧脸有着漂亮的线条，而下半则被侧头的女生挡住。
昏暗的光线，取景框外高高的光源落下的光线，一对只看影子也能看出漂亮的佳人。
这张照片是被一个网友发出来的，配字说是自己下班回家路上，在公寓楼下看到，觉得漂亮便拍了一张，照片热度在某个时间后呈现指数级增长，也有人认出了照片中的男人。
蒋易给她发消息，“你舅舅真很帅诶。”
江月没点开，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沉默地退了出来，她前一天跟乔仁钧约好下午要去接江言。
她下床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不知道为什么，速食面包塞进嘴里，竟尝不出什么味道。
她换了身衣服，宽松的白色衬衫下面穿了条黑色的长裤，李闫给她发消息，询问她有没有感冒，江月拿起手机，“没有，你呢？”
过了会儿李闫给她回了过来，“我有点。”后面还带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江月收拾好了东西，出门以后才发现忘记带了东西，她低着头在包里翻找着钥匙，一边转身往回走。
“江小姐。”齐正刚出来便看着江月，他恭敬地喊了声，江月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眼神落向了刚出来的顾照阳。
男人抬起头与她对视，没说话，三个人有一瞬僵在了走廊，江月掏出钥匙，“我赶时间。”
顾照阳没说话，绕过齐正走到了他前面，“走吧。”
他早上醒来站在厨房喝水的时候吴霁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刚接通就是一串密集的念叨。
“你看了吗？那个烟花？”
“李闫放的，城区内都不让放烟花的，他搞这么大阵仗。”
“李政说昨儿李闫跟江月在一块儿，那烟花是给江月放的吧。”
“你别说，真大手笔啊这哥们儿，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顾照阳点开吴霁发过来的链接，摄影博主镜头下昨晚的那场烟花的确美丽，像是无数闪亮的花朵在夜空的黑幕中绽放。
帖子的评论区有人在讨论这场烟花究竟是何人所为，在已经数年都禁放烟花的北城城区，一场如此盛大的烟花着实吸引眼球。
他想起刚吴霁电话里说，李闫这哥们也真的是胆大，这世界上没有他干不了的事。
周末吴霁约了顾照阳和陈昱珩吃饭，在几个人常去的那间会所，顾照阳跟着服务生走到门口，服务生抬手敲门，推开门却并不止吴霁二人。
李闫坐在正对着他的座位上，同桌的还有李政，和几个他叫不上名字的熟人。
顾照阳笑了下，吴霁冲他使了个眼色，“今天来正巧碰上，闫哥说好久没见了一块儿聚聚。”
陈昱珩伸手把自己旁边的椅子拉出来，示意他坐过去。
席间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前一晚那场盛大的烟花，其实这样的阵势，除了李闫也没几个人敢搞，但当事人没有主动说起，另外几位只好开口八卦。
李闫笑着，说就是突然兴起，也没提前跟人打招呼，所以他烟花刚放完他就收到老爷子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好在他这事也不是杀人放火的重罪，顶多也就是社会影响大点，老爷子撒完气就把电话挂了。
李政直笑，说老爷子打电话他的时候他正好在家里听完了全程，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李闫，“爷爷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搞小年轻的浪漫把戏。”
李闫倒一点也不害臊，啧了声，“那我这属于情窦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