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爸爸
江月最近很头疼,顾照阳已经谈了女朋友,她便也并不像之前那样操心着如何躲避,于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让江言上学的问题上。
她之前打听过落户的事情,江言当时在美国出生,直到回国都还没有去办理过户口,她在网上看了不少的分享贴,派出所的户籍科也跑了好几趟,最终确认了这件棘手的事情,她如果想要给江言上户口的话,需要一张结婚证。
公司的中国业务也逐渐进入了正轨,乔仁钧开始频繁地出差,他还没有从酒店搬出来,只是偶尔出差回来回去江月家里坐坐。
江月家里布置的很简单,乔仁钧还打趣说她这家里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要长居的样子,倒像是要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走人。
江言也逐渐适应了气候,到了夏天以后竟然也没有再生过病,乔仁钧把出差带回来的礼物递给江月,他给江言买了一本儿童的绘本,两个人坐在地上就这么看了起来。
“之前不是说去上户口,”乔仁钧抬起头看了眼正背对着她的江月,“有困难吗?”
江月给他递了杯水,“有点,程序上有些麻烦。”
乔仁钧是律师,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她抬眼跟男人对视,男人眼里似是有些笑意,江月索性也没继续刻意隐瞒,“我得有个结婚证才能给他办户口。”
男人看着她没说话,那句话他说过太多次,几乎不用开口江月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江月轻轻叹了口气,“是有点麻烦。”
这事情确实棘手,但也没有棘手到让她脑子犯浑的地步,跟乔仁钧结婚,江月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其实她知道,乔仁钧并不爱她,人生的这些年各式各样的经历几乎已经耗尽了男人对于所谓感情的那点子憧憬,婚姻亦或是爱情对他而言,都不过尔尔,他对江月或许更多只是欣赏,如果说爱情,那兴许还要有个合适的契机从头培养。
他们是很相似的人,所以相爱这件事,怎么都少了些契机。
乔仁钧喝了口水,“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我可以帮你。”屋里安静了几秒钟,“但作为条件,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真正的妻子。”
江月重重地吸了口气,乔仁钧笑道,“有这么可怕吗?”
人到中年,许是对人什么事情都已经看得淡了些,乔仁钧向后靠在沙发边沿,“江月,感觉好像你一直都没有真的面对这件事。”
“江言的出生这件事。”
她对江言确实很负责任,当时发现怀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了,父母双双过世和临近毕业的压力让她几乎没有时间休息下来想一想自己生理期的事情,她原本以为不过是激素紊乱,后来她觉得可能是天意,她来回奔波加上那样糟糕的心情,江言居然还奇迹般地在她腹中成长了起来。
她看了眼乔仁钧,男人像是早已看透了这一切,他在第一次见到顾照阳的时候就理解了这些年江月执拗坚持的事情。
她与江言的亲生父亲,有着些难以厘清的复杂关系。
他起身自己续了半杯温水,“我完全接受你的任何事情,江月,如果你可以放下,我愿意尽我所有和你走完这辈子剩下的时间。”
不仅是放下过去,更多的是接受现在和未来。
陈昱珩从国外学习回来连轴转开了三天的会,等着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第一时间掏手机给顾照阳打了电话。
顾照阳周末休息,刚醒来就被陈昱珩喊去了会所说要跟他好好叙旧,他前一晚失眠,几乎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开车的时候注意力甚至都不太能集中。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陈昱珩冲他指了指刚上的一盘凉菜,顾照阳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男人啧了声,“怎么谈个对象还给你谈得胃萎缩了。”
顾照阳没说话,男人扒拉了两口米饭,“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他把陈昱珩当做除了江月之外最为亲近的人,毕竟他当年还被蒋磊接到身边时,除了江月,也就只剩下阴差阳错发现他偷摸打工的陈昱珩还算是朋友。
他们见过真正的他,而不是一味装作顺从的乖崽。
“觉得盼不到头了。”顾照阳轻笑了声,他看向餐桌对面的人,“感觉好像这么些年更像是我的执念,其实对她来说,好像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陈昱珩沉默了几秒钟,“是吗?”
他再说话,扒了两口饭放下了筷子,“但是这些年,你、我、吴霁都变了很多,江月也是。”
顾照阳嗯了声,他确实能够感觉到江月的变化,她沉稳了许多,岁月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浅褐色的斑点,也让她的性格变得不同,或许,顾照阳想,这也是他焦虑却又无力的原因。
他知道她变了。
其实他变了吗?也变了许多吧,起码蒋磊夫妇是这么评价他的,可好像到了江月面前,他总是下意识会回到几年前的样子。
陈昱珩给他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照阳,你刚说那些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他是很执着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在他们这群人里,陈昱珩才选择了他作为合作伙伴。
“重新认识一下吧。”陈昱珩抿了口茶水,“可能抽离出来,你自己也就想通了。”
他这些年在名利场上混迹,各色各样的人见多了,对各色人际关系的微妙反应原本早已脱敏,但顾照阳和江月都是与他很近的人,怎么说来陈昱珩也并不能做到完全置身事外。
两个人吃完饭出来,陈昱珩的秘书已经开了车在门口等着,见着顾照阳跟他打了声招呼,陈昱珩回过头看向台阶上的人,“你也给你请个司机吧,要不你小子天天出来都说开车不喝酒。”
陈昱珩的秘书姓张,听着陈昱珩说话便接着,“顾总,要不我送您?”
顾照阳笑着摇手,“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
他并不喜欢把自己的日常生活给别人经营,吴霁之前还抱怨,说他这人防备心也太重了。
顾照阳接下来一周基本上住在了公司,他有个项目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前段时间全部被他安排着提前的项目正好给了他事情做。
等项目基本完成的那天吴霁正好从外省回来,给他带回来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投资,吴霁两只脚搭在他办公桌上,上半身窝在舒适的椅子里,“请大家吃饭庆祝庆祝?”
顾照阳对这些事一直大方,笑着说好,地方随他们挑,消费他买单。
吴霁拉开办公室门,顾照阳的工作习惯,他的办公室被另一间大一点的办公室包裹在中央,平时并无固定的工位,有临近关键期的项目,全部相关人就会搬来这里,这会儿吴霁扯着嗓子潇洒地喊,“今晚顾总请客!”
他停顿了下,“顾总也去,千载难逢。”
顾照阳在办公室听见他说话,手里敲着键盘的手一顿,没说话又继续修改起了最终稿的文档。
吴霁把聚餐的地方订在了一家会所,用餐唱歌桌游茶室一应俱全,顾照阳不常参加这类活动,公司的人虽惧怕他平日工作里的严肃,但好在他在工作之外虽不算和善,但并不是个让人害怕的老板。
原因无二,顾照阳根本不关心。
一顿饭下来他就说了两句开场白,大家辛苦了,希望玩得开心,说完便自己低头吃饭,吃好了就一个人起身去室外转悠。
吴霁找到他的时候顾照阳正坐在花园中的椅子上抽烟,他穿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衣,配着亚麻的浅色裤子,指尖的烟弥漫在周围,看样子已经抽了不少。
吴霁走过去,“愁什么呢哥哥?”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经过停到了门前,顾照阳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很眼熟的人。
乔仁钧刚开完会,他们在中国的业务去刚完成了季度规划,作为他从法务总转型到业务部门的第一个成果,从美国与他一起调任的团队成员说要一起庆祝。
“乔先生。”
他刚下车,抬眼就看到了正向他走来的顾照阳昂,以及跟在他后面一脸疑惑的人。
乔仁钧体面地笑了下,他是极有礼节的商务人士,冲顾照阳伸手,“顾先生,好巧。”
“这位是?”他眼神落在了顾照阳身边的男人身上,吴霁倒是保持着一贯的高超交际技能,“你好,吴霁,顾总的朋友。”
他扭头看向顾照阳,男人语气冷淡地解释,“江月的同事。”
吴霁拖长了语调哦了声,他超绝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人与江月的关系绝对不是那样简单,否则顾照阳怎么会如此失态。
乔仁钧倒是一直保持着礼貌地微笑,“吴先生也是江月的朋友?”
吴霁点头,“我们都一起长大的。”
男人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顾照阳,他笑了声,“今天江月没来,言言前几天不小心崴了脚,她在家里照顾。”
顾照阳哦了声,他很不喜欢乔仁钧的语气,好似他与江月才是更亲近的人,高高在上地告知他江月的状况,当然,他也确实许久不与江月联系了。
“对了,”乔仁钧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听江月说顾总好事将近,恭喜。”
顾照阳确定,乔仁钧这话不怀好意。
等人走了吴霁才偷摸转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顾照阳,脸色铁青,他不怕死地揶揄,“这人,不好对付,老狐狸啊。”
顾照阳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安排吧。”
他在各种交际场提前退场吴霁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咂吧了一下嘴,“你现在也挺好的。”
等着人走远吴霁才重重叹了口气,他前几天跟陈昱珩为了工作上的事打电话,聊完以后突然想起就问了一嘴顾照阳,陈昱珩那边听起来像是点了支烟,“他喜欢江月你知道吧。”
吴霁嗯了声,“那又怎么了?谁还没喜欢过江月了。”
陈昱珩听着他说这话笑了声,也确实,他们一群人里本来女孩就少,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江月又漂亮,再加上她比起别的小姑娘身上多了股韧劲,确实谁都多多少少喜欢过。
“那还是不一样,”陈昱珩吸了口烟,“你这身边莺莺燕燕一抓一大把的,跟顾这情况不一样。”
吴霁瞅着已经启动了车子往外开的男人,“真造孽。”
顾照阳车子开得很慢,他在郊外兜了两圈,再三考虑觉得最终还是开向了城南的方向。
江言很喜欢他们新搬来的屋子,同小区里有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到了傍晚的点家长就带着到小区中心花园让他们撒欢 他的脚就是那时候被一起疯跑的小朋友推了一把扭到的。
江月给他换了敷料,端着小盆子去收拾的时候听见了门铃响,她关了水在睡衣上随意地擦了两把,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应着,“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乔…”
她的话卡在了嘴边,顾照阳站在门口,显然把她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男人清了下嗓子,“打扰了。”
江月也有些尴尬,侧身给他让了路,“请进。”
江言对他的到来很是惊喜,甚至顾不上脚上的伤就要跳下沙发抱他,顾照阳伸手拦住不安分的小孩,两只手把他高高举起,“想不想我啊?”
江言乐得咯咯直笑,两只手晃悠着五指伸开要够他,“想呀想呀,言言每天都跟妈妈说。”
“是吗?”顾照阳看向江月,女人抿了下嘴,“我给你倒水。”
他抱着江言在沙发上坐着,伸手小心地摸了下他裹着敷料的脚,“怎么摔了呀?”
江言脑袋靠在他胸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天真浪漫,“小朋友推我。”
他好似并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伤人,只语气如常地叙述着,“他说不想跟我玩,言言没有爸爸。”
顾照阳眼皮不自觉地颤抖了下,童言无忌但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却着实伤人,江言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脚,“我没跟妈妈说,妈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