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未命名草稿
江月关火出菜，端着菜放到了厨房回来盛粥时顾照阳仍旧没动靠在门框上，她动作自然地伸手用手背探了下男人额头，“还有点烧。”
说完不等顾照阳回话便走开拿了碗筷出来盛粥，顾照阳眼睛一直盯着她，他分不清江月的感情，究竟是可怜他还是像姐姐一般的照顾她，抑或是，爱他。
顾照阳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了女人，江月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手一颤，滚烫的白粥倒在了手上，她没吭声，转身打开了手边的水龙头，把手放在流动的冷水之下冲洗。
顾照阳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反应都慢了半拍，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江月身上，闷闷地跟她说对不起，他脸颊蹭了蹭江月的头发，像一只温和的大型犬。
“姐，你爱不爱我？”
江月关上了水，两只手拽着顾照阳的手让他松开，男人没什么力气跟她对抗，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江月端起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出了厨房。
顾照阳声音低沉，虽并不大声却极具穿透力地全落进了江月耳朵里，“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江月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阳台，阳台上挂着她刚洗过晾晒的两条毛巾，这会儿被夜晚的风吹着慢慢晃悠，她与顾照阳隔着厨房那堵墙，她眼睛有些酸涩，不自在地吸了下鼻子转头走了进去。
“照阳，”她这么喊他，“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
“我们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能面对你所以我躲了起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给你一个解释是我的问题，”江月说话很慢，好似每一个字都是她思考过许久才决定说出口，“但是我们不能这样，你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她抬起头看向顾照阳，“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你很辛苦，从小到大一直很辛苦，所以姐希望你过得好，照阳，你还小你不懂事，我不能就这么毁了你。”
顾照阳抿着嘴巴，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为什么之前……”
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纠缠毫无意义，他一直执拗地想得到江月的答案，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吻，要接受他的身体，要接受他所有的情感宣泄，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断地在问自己讨要一个答案。
是不是江月真的爱他，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怜悯他。
顾照阳抬起头看向江月，她的脸色很冷静，为人母的女人身上多了一股坚韧却柔和的气质，甚至有些性感，他忽的觉得自己的纠缠没意思了。
他吸了下鼻子，“好，我知道了。”
江言下午吃过饭了，这会儿正在卧室里睡得安稳，江月也没叫醒他，和顾照阳两个人坐在餐厅里沉默地吃晚饭。
顾照阳吃饭的动作很慢，好似这顿饭的每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有些不真实的美好，他抬头看向江月，女人冲他笑了下，“怎么了？”
“你这些年，好像过得很辛苦。”顾照阳眼神落在了江月手背上泛红的那一片，刚才那点粥正好洒在了她原本的伤疤上，江月看了眼自己手背，语气如常，“很正常啊，养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话说完低下头喝了口粥，拿着勺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顾照阳嗯了声，“他对你好吗？”
江月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湿漉漉的，顾照阳突然又有些反悔了，他抿了下嘴巴，“乔仁钧，他对你好吗？”
他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这会儿更像是逼迫着自己破罐破摔，江月沉默了两秒钟，“挺好的。”
“你爱……他吗？”
顾照阳眼睛紧紧地盯着江月，女人并没有抬头，低头喝了几口粥，嗯了声便没有了下文。
她看着顾照阳吃了药，想着等到九点钟如果江言还没醒她就喊醒他回家，生病的小朋友能多睡一会儿也是更有利于身体恢复的，顾照阳问她要不要去休息会儿，江月笑着摇了摇头，但在沙发上坐着不到十分钟就睡了过去。
顾照阳给她拿了条毯子盖上，跪在地板上凑近了观察着江月的脸，他伸手摸了下江月的头发，力道轻了又轻，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鼻酸，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情绪。
抬起头不过一秒钟便马上又紧紧地抿起了嘴巴，他急促地吸了口气，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了一道清晰的痕迹，他说话声音很轻，颤抖着，“姐，你还是不要我。”
顾照阳开始相亲了，吴霁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甚至顾不上手里的事情，丢下文件夹就一路奔向了男人办公室。
他一向没有规矩，这会儿顾照阳也没见什么客户，他推门进去，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手机，吴霁两只手撑在办公桌边沿身子向前凑近观察了他几秒钟，顾照阳挑了下眉毛，“有事？”
吴霁绕过办公桌走到他旁边，左看看右看看，“你哪根筋不对了？”
顾照阳看了他一眼，“这不你跟陈昱珩天天催，真催到了反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吴霁摇着头，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嘴里念叨着什么，没再跟顾照阳搭话自己又离开了办公室。
顾照阳等着终于清静才放下了手机，身子向后靠在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他好像，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的人生，没有什么事属于他自己的，被荒谬的命运推着走，好似活了三十年也从未有过什么真正得到过属于他的东西。
他为了顾征、为了婆婆、为了蒋磊、为了江月，人生好似也就这样了。
许婕来找他吃饭的时候将将刚过下班的点，她来前给顾照阳发了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请她吃那一顿贵的，顾照阳回复的比往常快很多，说什么时候都行，他会议六点钟结束。
顾照阳穿了件白色的宽松棉质衬衫，那一场病病了几乎一周，他整个人都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憔悴，许婕撇着嘴自下到上地打量了他一番，“顾总，你这个样子，别有一番风味。”
他病愈以后胃口不怎么好，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许婕一只手撑着太阳穴歪着头给嘴里塞了一块鱼子酱烤鸭，“你不吃啦？”
顾照阳嗯了声，“没关系，你尽量吃。”
许婕倒是也不客气，“我听说你开始相亲了。”
顾照阳拿起水杯的手顿了下，他抬眼看向许婕，女人倒是一脸开朗，“那我先排队了啊，你先叫我的号。”
她停顿了下，“没人排我前面吧？”
“许小姐，”顾照阳礼貌地给她递了张纸巾，“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喜欢你？”许婕大方地承认，倒显得顾照阳有些别扭，他嗯了声，许婕歪着脑袋，“这问题问得跟面试似的。”
“行吧主考官，”许婕放下筷子，“首先你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荒谬，喜欢顾总这件事有什么需要原因的。”
“你长得帅，能赚钱，脾气虽说没那么好吧，也算是有礼貌，”许婕又思考了几秒钟，“而且顾总洁身自好，也从来没有桃色绯闻。”
多优秀的男人，许婕总结道。
顾照阳笑了下，许婕撇嘴问他，“怎么样？还满意吗考官？”
顾照阳破天荒地送了人回家，许婕在车上高兴地跟他说这事情可够她跟人吹半年的，顾照阳在他们一伙人里出了名的冷淡，不说开车送女人回家，基本上送行之类的也大多是由助理代劳。
他车上的副驾驶除了江月，想到江月，顾照阳有点晃神，险些闯了红灯。
他紧急刹车，两个人都重重地向前冲了下，许婕回过神来看他，顾照阳敛了眼神，“不好意思。”
许婕倒是也不介意，她又瞥了眼后排座位上的儿童座椅，刚上车的时候她就一眼瞧见了这东西，她指了下后排，“那是给小外甥装的吗？”
男人嗯了声启动车子，许婕想起了上次见面时的女人，“你跟……吵架了吗”
她有些不太清楚自己该如何称呼那人，索性就含混地绕了过去，女人的直觉敏感，她总觉得顾照阳和那女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顾照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许小姐，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考虑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许婕那晚回去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半夜三点的时候掏出手机给顾照阳发信息，“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她原本只是实在找不到人聊天，这件事对她来说有些难以置信的顺利，她肖想了顾照阳许久不假，可这事情在恍惚一顿晚饭之中就变成了这样，许婕总觉得这事情不真实，甚至都不敢分享给其他人。
顾照阳的回复在几秒钟后蹦了出来，“没有，身体不舒服？”
许婕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黑暗的房间中，只有手机屏幕上的光映在了她的脸上，她指尖缓缓地敲击了几下键盘，“高兴的。“
顾照阳谈恋爱这事，蒋磊不出两天就知道了，张静专门打了电话过来让他有时间回家吃饭，有机会的话把女朋友也带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顾照阳能听出来却仍是答应了下来，他给许婕发消息，女人却下一秒钟就给他回了电话过来，她说话的时候语调总是很轻快，像一只漂亮可爱的小鸟，“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嘛。”
她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说当然可以，然后便跟顾照阳讨论起了给蒋磊夫妇带些什么礼物，顾照阳耐心地听着，语气里带些笑意，“都可以，听你的。”
正好赶上快要端午，顾照阳带着许婕回家的时候，是江月开的门。
她看着门外的两人愣了下，没有顾照阳对视，笑着向后侧身退了步，笑着仿佛不过是家里一位熟识的亲戚，“欢迎欢迎。”
顾照阳没说话，拎着东西侧身进了门，张静正在厨房里忙活，客厅里还坐着几个亲戚，江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手里把玩着一个球形的玩具，见着他进门忙丢了玩具冲他伸手，几个亲戚在一旁笑，说孩子果然还是跟年轻人亲近。
饭是在家里吃的，江月帮着张静打下手，蒋磊坐在客厅里扒蒜，许婕戳了戳顾照阳，“我要不要帮忙啊？”
顾照阳笑了下，给她递了个橘子，“喝水吗？”
桌上的水壶空了，他起身去厨房倒水，还没推门边听着张静问江月，“那你可得抓紧把户口的事情落定了，要不然赶不上下半年让孩子入学了。”
顾照阳推开门，喊了声张姨，女人回过头看他，她肉眼可见的高兴，对于顾照阳带了女朋友回家这件事，好似养育了多年以后也终于是能给顾征一个交代。
江月端起刚拌好的凉菜转身，顾照阳挡在她面前，似乎故意的一样并没有动作，她抬起头看向男人，两个人都没说话，对视了几秒钟后顾照阳侧身给她让了路。
席间一桌人的话题都落在了顾照阳身上，夸着说许婕与他很般配，问他们什么时候要进入下一步，说趁着年轻快要孩子，江月很少说话，江言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他原本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他就坐在顾照阳旁边，吃完了饭也只是乖巧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把玩自己的小勺子，顾照阳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江言转过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江言脸上看到了一种与江月十分相似的表情。
他冲江言伸手，“叔叔抱。”
江言没动作，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江月，像是想要先征得妈妈的同意，江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吧。”
临走的时候张静给顾照阳塞了许多东西，许婕到了车上才发现自己的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厚厚的红包，她转头看向正在系安全带的男人，“蒋叔他们对你好好啊，你们家真好，我以后要常来跟张姨聊天。”
顾照阳启动了车子，江月抱着江言从单元里走出来，她脸上看不出表情，江言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盯着江月甚至都没有注意旁边的车子，顾照阳的动作一顿，可江月并没有停下，径直走了过去。
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启动车子开了出去，“我不常回来。”
副驾驶位上的人撇了下嘴，“为什么，回家多好啊。”
顾照阳笑了下，没说话，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关于这顿饭异常安静的江言，平静的江月，他心口有些闷，手边的窗户放下了一半仍旧是没有缓解。
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并无关系的事，“我是他们的养子，”顾照阳停顿了下，“可能也不算养子。”
许婕脑袋歪着靠在另一边的车窗上，胸前的安全带在她脸颊上压出了一道痕，“这有什么关系。他们还蛮好的，跟你也很亲近，人上了年纪可能就是得多回去看看。”
顾照阳目视前方，“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