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露
江月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她翻身看了眼自己身边，顾照阳已经不在了。
她坐起身，眼睛因为强光的刺激一时半会还没法适应，模糊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仍是没看顾照阳的影子，她刚准备起身，听着自己头顶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起头边看着正晃悠着腿朝她乐的男人。
“上来吗？”顾照阳问她，江月摇头，“我不，我恐高。”
顾照阳朝她伸手，哄骗的语气，“没事，我抓着你，这个树杈也不高，没事。”
江月半信半疑，顾照阳看着她思索了下，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她身后冲她抬了抬下巴，“我举你上去。”
“别别别别别别别，”这应该是顾照阳印象中为数不多江月慌神的时候，他笑着停住了动作，江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树，“行吧，那你别把我摔了。”
“怎么会呢。”顾照阳两只手握着她的腰，一下就给人举到了头顶，江月手忙脚乱地攀爬着，整个人又狼狈又好笑，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觉得安全的位置坐好，低头就看着顾照阳动作利落地爬上树坐在了她旁边。
他听起来语气很快活，“我小时候总跟那时候的朋友一起爬树，躲在树上吓经过的路人。”
他很少跟人讲起小时候，似乎身边也没有人能够让他坦然地开口说起自己之前的事情，只有江月。
江月小心翼翼地晃悠了下双腿，专心地感受着双脚腾空带来的奇妙体验，她听着顾照阳问她，“你现在开心吗？”
她沉默了几秒钟，这是在顾照阳无数个相同问题中她第一次给我不同的答案，她说“不知道”。
“感觉我好像就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什么特长能吸引人，所以每次谈恋爱搞到最后都是一团乱，又觉得好像事情就应该是这样，不应该因为这个事实而不开心。”
她低头盯着自己晃动的双脚，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顾照阳的沉默，她转头看向顾照阳，男人冲她笑着摇了摇头，江月疑惑，“什么？”
“没什么，”顾照阳身体靠在树干上，“感觉那天下手轻了。”
“得了吧你。”江月伸手戳他，“你都多大人了，干个事情没轻没重的。”
顾照阳睁大了眼睛，“哪里重？这还重？”
江月仰起头，她完全适应了在树干上的感觉，“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我是个很无聊的人，说我索然无味。”
“冯晋川当时也这么说我。”
这是她婚礼以后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件事，顾照阳沉默了几秒钟，“你难受吗，姐？”
江月低着头，“不知道。”
顾照阳的车子刚开进大院蒋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喊他和江月一起回去吃饭，顾照阳把车子停好，副驾驶位上的人路上已经睡着了，车子刚熄火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顾照阳把刚才张行给打包的玉米拎在手上，走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姐，回家吃饭。”
饭倒是没吃几口，裴阳在饭桌上又开始数落起了江月突然要出国的事情，江月低着头一言不发，倒是蒋磊两口子一直打着圆场，裴阳长叹了口气，“不说别的，那国外多危险啊，她一个女孩子，谁能放心啊。”
“你坐飞机都要去香港转机，折腾的，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啊？”
“顾照阳送我。”江月低头扒着饭，突然这么一句就连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冲他使了个眼色顾照阳马上会意，“啊对，裴姨，到时候我送她。”
裴阳拿起杯子，水杯到了嘴边又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江月在桌子下踢了顾照阳一脚，小声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她拉着顾照阳出去遛弯，刚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陈昱珩，男人放下车探出脑袋跟他们打招呼，陈昱珩开了辆黑色的奥迪，头发理短衬得人正派又精神，他冲江月抬了下下巴，“我听说你又跑出国啊？”
江月对着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但这俩人也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江月走上前探头瞅了眼他车里，“你也没好哪儿去。”
陈昱珩熄火下车，他早几年进了国企，学历背景好加上人肯吃苦，去了基层两年回来连升两级，当然这其中说没有家里的关系也不可能，他靠在车上问顾照阳，“你俩干嘛去？”
江月抢先一步回答，“遛弯去，你有事啊？”
陈昱珩直笑，他瞅了眼顾照阳，脸上表情复杂，带着丝揶揄又带着些了然一切的淡然，“你一天跟护崽的老母鸡一样，他都多大了，他自己又不是没长嘴。”
顾照阳笑着跟他打招呼，“陈哥。”
陈昱珩倒也不见外，说了没两句就说要加入他们一起遛弯，顾照阳走在中间，听着陈昱珩问他之前一个项目的事情，他最近没怎么关心生意上的事情，跟陈昱珩说回去问问五级。
“你一天，” 陈昱珩伸手给了他胳膊一下，脖子抻长凑过去对着江月，“你赶紧走吧，你走了他就能专心工作了。”
江月哦了声，反应过来才小声地念叨，说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完全没理解陈昱珩的话外之音，一是因为陈昱珩这话说得本来就模糊，更多是因为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几乎是看着长大的顾照阳，真的对她有其他的感情。
直到张彧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她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叹了口气，她还没拉黑对方，确切地说她一直都没有拉黑别人的习惯。
“喂？”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江月，你最近怎么样？”
江月坐起身，“挺好的，你伤养好了？”
男人好似是被她噎了一嘴，江月一只手扶着额头，听着男人那边沉默了会儿又开口，“没好利索，你那个舅舅。”
张彧的话说了一半，江月身上没什么力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与张彧在这种情况下聊这种毫无营养的天，她平淡地反问，“他怎么？”
她听着电话那头的人笑了声，“江月，你真傻还是装傻？”
“你们家的这些破事，”张彧笑了声，“当时也没人跟我说，要不然我肯定不会跟你走到这一步的。”
“你想说什么直说。”江月被他这一出搞得头疼。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看来顾照阳从来没跟你说过啊，那你自己问他吧。”
张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对江月也并非讨厌，但绝对谈不上喜欢，毕竟他也只是在三十岁的年纪被家里人催婚催得没办法才进入相亲市场的，他并不想结婚，也并不崇敬所谓平淡才是真的生活，但如果一定要结婚的话，那江月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家世背景、个人条件，江月都是一等一的好，他对于江月一直在偏远山区教书的事其实颇有微词，对于江月要出国的这件事更是不满，但江月很坚持，他便也不再说什么，毕竟他本来也没准备跟江月建立多么亲密的关系。
结婚前一天顾照阳作为女方的亲属去他那里做最后的确认，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给对方顺手散了一根烟，男人冲他笑着摆手拒绝，张彧自己噙了一根在嘴里，“我听江月说你在部队里呆了几年，你不抽烟？”
顾照阳摇头，“不习惯这个。”
张彧了然地哦了声，随后便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烟是个好东西，你可能还没到压力太大需要靠尼古丁缓解的时候。”
对方没有接他的话，背对着他整理桌上的物件，把所有的小东西都放进了桌上的木质小框里才开口问他，“江月准备出国，跟你说了吗？”
张彧笑着，把燃了一半的烟灰弹进一次性杯子里，“她从小就这样吗？”
“什么？”
“做决定永远不想别人。”
顾照阳回过身，自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男人，“你这么不满意的话，为什么跟她求婚？”
“不牵扯。”张彧笑了声，他从顾照阳的表情和语气体会到了些不满，不仅仅是对他的不满，更多是，不屑。他的那股子男人的自尊心作祟，用力地吸了口烟，走到顾照阳面前表情也并不友好，“结婚我的要求没那么多。”
顾照阳眯起了眼睛，他忽地想起冯晋川，舌头缓慢地顶了下槽牙，“杂种。”
其实他明白的，很多人结婚不过也就是条件合适就草草决定一起搭伙过日子，只不过对方是江月，很多年顾照阳都觉得江月应该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她值得一个很好的人，一个美满的婚姻，和一个幸福的家庭，即使这些他一个都给不了，但他依旧这样执拗地认为。
第二天男方家里的人来接亲时他又见到了张彧，对方看着他笑，等着周围没什么人了才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我昨儿想了想，”
“你是不是喜欢江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