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冲突
顾照阳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江月正好在家，她报名的暑期实践就在本市，成绩的短信直接发到了张静的手机上，顾照阳当初填联系方式的时候好像填的这个号码。
查成绩的网站因为瞬间大量的流量崩溃了，蒋磊在里屋啪啪地敲着键盘，一边敲一边念叨，“这破电脑，什么玩意儿。”
张静拿着手机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别较劲了，你看我的。”
他把手机递给蒋磊，男人眯着眼又紧张又想看，凑近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忽地睁开眼，沉默了几秒钟后突然开始大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行！”
顾照阳考了全省二十名，这子弟学校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这样的成绩，比他平时的综测分数还要高出几十分，所以一般别人提起的时候顾照阳都会说这是运气。
蒋磊拿着电话恨不得挨家挨户地给人打电话炫耀，军人的集体荣誉感这会儿被激发得一览无余，顾照阳一个人的成绩感觉整个大院的人见者有份。
江月接到裴阳电话的时候刚拧开一瓶矿泉水，女人高兴地跟她通知了这个好消息，说是当初江月出成绩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高兴。
挂掉电话江月跟一直站在旁边的人说了声不好意思，冯晋川挑眉摇了摇头，“什么好事？”
“阳阳高考出成绩了，”江月把球拍捡起来，“考得很好，他估计可以去a大了。”
顾照阳倒是根本没有这打算，他就想去读江月的那所大学，升学宴的时候碰到江月，顾照阳隔着很远就小跑着迎了上去，江月瞥了眼自己身边的裴阳，乖巧地开口，“舅舅。”
俩人几乎没怎么这么称呼过，刚喊完都不约而同地抿着嘴憋笑，裴阳看了两个小孩一眼，没说话走开去陪张静了，顾照阳不好意思地摸着后颈，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着江月问他，“你想好读哪个专业了吗？a大的计算机很好。”
“我不读a大。”顾照阳笑着看她，“我准备当你学弟。”
“得了吧，”江月伸手给了他胳膊一巴掌，“你这成绩来我们学校亏死了，填志愿是大事，别瞎搞。”
蒋磊的小孙女也快三岁了，见着顾照阳咧着嘴咿咿呀呀地叫哥哥，蒋磊溺爱地捏了下小孙女的脸蛋，“乱喊，这是舅舅。”
后来吴霁问顾照阳，怎么那时候就那么听话填了a大，要是他早去守在江月旁边哪还有后面那些破事。
顾照阳不说话，只是低头沉默，好像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违背过江月的意思，江月让他填a大他就填a大，江月让他学计算机他就报了计算机，当初分文理科的时候也是听了江月的意思。
何止呐，吴霁阴阳怪气地说，你根本就没有不听江月话的时候。
为什么听江月的话呢，其实顾照阳也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也不是听江月的话，顾照阳觉得，当他执意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向江月靠近的时候，几乎都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犯傻的行为。
后来他跟吴霁说，或许江月根本不爱他，她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理性地替他挑出了所有选择之中最好的那一个。
而那时候的他，也根本没有勇气拿自己的未来冒险。
他回去的路上掏出手机给江月打电话，一个没打通就接着打了第二个，直到第三个的时候对方电话才接通，顾照阳喊了声姐，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才有开口，“我错了。”
他认怂了，虽然这事情完全不是他的错。
其实他知道，江月对他没有别的心思，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小几岁的弟弟，江月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他见过，不论是冯晋川还是张彧，江月在他们面前都更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
他在婚礼前几天找过张彧，对方一开始还能勉强装得人模人样，直到他们谈到江月。
顾照阳回去一个人想了许久，如果不是江月婚礼那天，张彧那一下嘲讽的笑，以及那句似曾相识的挑衅的话，他估计真的会顾虑这江月的想法任由这场闹剧继续发展。
江月毕业那年正好是他去当兵，他临走那几天被吴霁喊去帮忙搞什么竞赛，回来碰巧遇到了送江月回来的冯晋川，三个人打个照面，对方热情地跟他寒暄，摆明了一副大人的姿态，他牵着江月的手，问顾照阳在部队里的生活是否还习惯，顾照阳没什么好脸色，冷淡地应付了几句就准备走人。
“阳阳！”男人开口喊住他，顾照阳转过身，看了眼江月，目光缓缓地移到了男人身上，“别叫我阳阳。”
冯晋川仍是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我是想说，等会儿我们要去江月家里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江月解释，“蒋叔他们都在。”
“这么大阵仗？”顾照阳笑了声，语气里的不爽都懒得遮掩，“那你们吃呗。”
但蒋磊还是拉着他去参加了饭局，他坐在一旁看着冯晋川表演青年才俊，偶尔拉着江月一起表演郎情妾意，他在厨房洗水果的时候碰着冯晋川进来，对方看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拖长了声音，“江月老跟我说起你。”
顾照阳没说话，冯晋川放下胳膊，一只手撑在厨房的台面边缘，“听说你要当兵去了。”
“那你……”
“你跟陈程分手了吗？”顾照阳语气冷冷的，厨房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钟，只有水流声哗哗作响，顾照阳伸手关掉了水龙头，“问你呢。”
冯晋川笑了声，“这事情，我跟陈程就是普通朋友。”
顾照阳挑了了下眉毛，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冯晋川像是演久了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放松，“我还是很爱江月的。”
他看了眼顾照阳，对方阴沉着脸，并不准备接他的话，“她脾气又好、又独立、思想也传统，但她有点……”
平淡，冯晋川这么评价江月。
顾照阳一脚踹在男人胸口上的时候吴霁才忙上来拦，他两只手抱着顾照阳的腰，整个人狼狈得要命，“得了得了得了，出事了你还去什么部队，你去号子吧你。”
那次以后，吴霁说，他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惹顾照阳生气，他差点给人打死了，抓着头发往柱子上撞啊我的妈。
事情最后闹大了闹到了蒋磊那里，自然江月也是知道的，她倒是完全没有发什么脾气，只过来语气平静地问他，“怎么回事？”
顾照阳犹豫了下，支支吾吾的愣是说不出来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他破罐破摔，“他出轨了。”
江月哦了声，顾照阳入伍前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听陈昱珩说江月跟冯晋川分手了，江月也辞掉了设计院的工作。
他在部队里再听到江月消息的时候，蒋磊说江月去山区支教了，裴阳费尽心思都没拦下来。
顾照阳回到家里，躺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起身换了衣服去训练场一圈又一圈地跑了不知道多少公里，停下里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吴霁的未接通话打了十二个，他回拨了过去，刚接通吴霁就开始哭嚎，“不是说到办公室来吗？我等你等到现在了你人呢？”
他完全把这事忘了，跟江月的那通电话，女人的声音仍旧是平静如常，她说“没事”，甚至宽慰了顾照阳几句，说不好意思让他参加婚礼结果搞成了这样子。
“我知道为什么，”江月笑了声，她问顾照阳，“你说是不是我的问题啊？怎么每次都这样。”
顾照阳听到江月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那人的伤打轻了，他想说很多话，结果最后也只能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不是你的问题，姐。”
他跟吴霁见完领导对方还专门问了句他的手是怎么回事，吴霁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大事，在家的时候一个没小心让东西割破了，上了车吴霁塞给他一袋东西，“新研发出来的敷料，试试，不容易留疤。”
“谢谢。”顾照阳把东西塞到衣服口袋里，他脑袋靠在车窗上，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吴霁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会儿开始发愁了？”
顾照阳没说话，吴霁开始念叨，“早都跟你说了你要是喜欢你就得主动点，你每次搞这么大阵仗，结果最后屁结果都没有。”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那是江月，顾照阳闭上了眼睛，吴霁念叨的那些话全都被他的耳朵屏蔽了过去。
他在家休了两天，除了必要的工作以外就几乎不出门，他呆在家里看书，之前吴霁来他这儿的时候总喜欢装模作样地从他的书柜里挑几本，回去也不看，就摆在自己的书柜里放着。
好像那件事就那么过去了，裴阳脸上还是挂不住，毕竟自己家姑娘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她好一阵子都不在大院里溜达，后来吃饭的时候蒋磊提起，絮叨了顾照阳几句，大致就是遇事冲动，有些事情要从长计议。
“但也是好事，”张静叹了口气，“这要是真跟那人结婚了，以后月月的日子可不好过。”
“月月也是这么说的。”蒋磊把筷子放下，“月月这孩子，”他没再说话，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