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行
“少夫人是怀疑那冯氏有何问题？”谭久雍嗅出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苏檀将方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又问，“你可知那灏望赌坊是何人的产业？”
昌阳城内所有铺面中，苏家与严家两家的产业便占去了近三分之一，萧家亦有不少，这灏望赌坊是昌阳城最大的赌坊，她虽有耳闻，却不知其底细。
谭久雍沉思了须臾，缓缓道，“据老奴所知，灏望赌坊应该是登州知府钱大人的产业。”
“钱家？”
这个消息令苏檀一惊，她记起钱文渊曾说过钱家在昌阳另有三处铺面，看来其中之一便是这处赌坊了。
“是，赌坊生意虽日进斗金，却算不上什么正经的买卖，是以萧家并未涉足这一行当。”
“你可知是何人在打理这间赌坊？”苏檀又问道。
“赌坊明面上的掌柜似乎是……姓安。”
苏檀心头一跳，姓安？难道真的是巧合？
谭久雍发现了她面色的异常，问道：“少夫人，可是有何问题？”
“没什么，”苏檀回过神来，“你所说的明面上的掌柜是何意？难不成这掌柜还分明面上的和暗地里的？”
“赌坊里边的生意有些是能见人的，有些却是见不得人的。”谭久雍顿了一瞬，“就比如这灏望赌坊真正赚钱的生意是在地底下进行的，上面的小打小闹不过是遮掩的幌子，地下动辄上千两银子的押注不是任何人都能玩得起的，有的赌徒为了赢钱不惜签署生死契约，把命都搭在了里面。”
苏檀倒吸了一口凉气。
生命何其可贵，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些赌性如此之大的人。
苏檀这会儿觉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些东西隐藏在黑沉沉的水下，朦胧晦暗，看不真切。
她倒是希望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还有一件事，”苏檀揉着脑袋道，“魏妈妈当初为何去了乡下庄子上？”
魏妈妈毕竟是崔氏的人，再加上今日冯氏的事情，苏檀越发不敢相信她了。
“这……”谭久雍面露为难之色，“此事事关公子，还请少夫人恕老奴不能多言。”
苏檀盯着他看了片刻，叹道：“也罢，我直接去问夫君便是。”
苏檀从座椅上起身，谭久雍叹了口气，拦住她道，“魏妈妈与公子的一个侍妾发生口角，失手将其推倒致其小产，那侍妾当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原来他……曾经有过孩子。
苏檀心里暗暗想着，若是当初那个孩子能活下来就好了。
但随即又想到，若那孩子活着，她怕是进不了萧府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般奇怪，兜兜转转的总是不能圆满。
“少夫人，是否要给苏家七姑娘单独收拾一个院子？”谭久雍问道。
“不必了，让她留在我这儿就好。”
蔷儿年纪还小，为了方便照看她，苏檀还是决定让她同自己住在一起。
安排好蔷儿的住处问题，用过饭后，天色都已黑了下来。
如今天气渐寒，苏檀回屋换了睡衣，拥着衾被拿起一本从萧家藏书阁里带出来的医书，翻到记载着蛊毒的一页，往后看了一会儿，发现书中记载着这样一行字：蛊虫性寒，不耐火毒，如以火毒攻之，其效尤甚。
火毒？
苏檀喃喃着，继续往下看去，却见后面寥寥数行，戛然而止。
她放下这本书，又从一旁的书堆里挑出一本医书，继续看起来，可直到将所有医书读完，都再未发现半点有用的信息。
她不通医理，也想不明白这火毒究竟指什么，但如此重要的信息还是令她颇感振奋，迫不及待想着告诉张太医一声。
她从床上爬起来，快速给自己换了一身日常出行的衣物，外罩了一件披风，小心翼翼绕过外间已然睡熟的冬儿，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屋外的寒风还是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天气的确是冷了，看这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夜色已深，院子里其余人都已经睡熟了，苏檀一个人拎起一盏烛灯，便向着桃源居方向行来。
夙夜行路，仅仅靠着烛火的一点微光，苏檀走得极慢，待到其行至桃源居时，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负责守夜的侍卫率先发现了她，不等她开口，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便以极快的速度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侍卫对着烛火一看，立刻又将剑放下，俯身退后了两步：“少夫人。”
“我要见张太医。”
侍卫立刻让开一条路，护送她来到了木屋旁。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么晚了，木屋居中的一间房内居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萧靳原正在灯下读书，见她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诧异地看了她片刻，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苏檀摘下身上的斗篷，在他身旁的火炉前坐下，双手放在火炉上方烤着，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硬的手脚终于暖和了些。
“我是来见张太医的，可张太医睡熟了，我在屋外喊了几声他始终未应声，无奈之下只能来了你这儿。你……不会赶我走吧？”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未有不豫之色，方放下心来。
大晚上好不容易走过来的，她可不想再走回去。
萧靳原神情有些古怪，“你见张淼所为何事？”
苏檀将自己的发现简略同他讲了，萧靳原拧眉问道，“你大晚上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苏檀急切道，“你不觉着这个发现很重要吗？或许可以帮你压制蛊毒。”
萧靳原依旧冷着脸，唇角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你明日去庄子上挑人，不要犯困才好。”
苏檀愣了愣，今夜一激动，倒是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望着手掌下跳动的炉火，炉火映在她的面容上忽明忽暗，衬得她的面容好似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绯红色彩。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问道，“你可是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