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筵席
萧家大宴，宾客云集。
筵席安排在萧府最大的一处花园内，距离崔氏的嘉熙堂不远，府内溪流从花园正中穿流而过，最终汇入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之内。
花园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十步一桥，五步一景，景色旖旎。
因着萧家大公子身子不便，所以今日代为主事的是萧府大管家谭久雍，苏檀则接待前来赴宴的众女客。
男客宴会主厅设在花园正中的栖雅阁内，而女客正厅设在湖边的水榭之中，两处相距不过百米。
自水榭向外望去，四周花影碧树，水声潺潺，人影憧憧，热闹异常。
所有女客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人，仅有少数有头有脸的妇人围坐在水榭内的桌旁，而其余人则在岸边通往水榭的长廊上安置。
然而，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却有一双眼睛始终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此时，她注意到了长廊一侧正在玩乐的几个孩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之色。
水榭内，苏檀与县令夫人余氏、严夫人、周氏等人齐聚一桌，看着各色佳肴如流水般呈上桌来，香气扑鼻。
众人纷纷举杯，言笑晏晏，祝贺萧大人高升。
周氏似乎清减了些，面上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这些日子苏毓为了婚事在闹绝食，她为着这个女儿是吃不下也睡不好，气恼她为何如此不懂事。但八字已合，扬州通判沈家下个月便会来人下聘。
她同众人说笑时，状似无意地说起自己女儿苏毓的亲事，定在明年初完婚，众人纷纷同她道喜，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唯有县令夫人余氏略显尴尬。
如此一来，苏家一门三个已及笄了的女儿皆是高嫁，尤其是三女苏檀，一跃成了吏部尚书的长儿媳，萧家未来的当家主母，眼下整个县城身份地位最高的女人，从前那些嘲笑她嫁了将死之人要当寡妇的，如今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当真是羡煞旁人。
况且这种好事别人家一件便够了，苏家三女个个如此，连苏家主母周氏也跟着长了脸，腰杆子都硬了几分，面对周围人的恭维也愈发得意。
苏檀今日着了盛装，一袭柳绿色的缠枝玉兰花的蜀锦长裙，外罩着一件月白刻丝云纹披风，此刻水榭内四周放置了火盆，温暖如春，苏檀去了披风，坐于主位之上，面对众妇人的客套含笑有矩，心里却是绷紧了一根弦。
她的目光不时望向栖雅阁，隐含担忧之色。
栖雅阁共分三层，下两层宴客，顶层丝竹声袅袅。
萧家此次花费巨资请来了登州府最好的乐人舞女，舞女身缚层层薄纱，舞动间薄纱从栖雅阁槅扇中翩翩飞出，如梦似幻，轻灵缥缈。
此刻萧靳原就在栖雅阁顶层的隔断内，苏檀虽看不清他的身影，却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不明白，在明知有人要杀他的前提下，他为何还要以身犯险，难道仅仅是为了引蛇出洞？
她喝了一口温热的酒，心中的不安随着不时吹进来的冷风飘摇不定，她觉着自己应该相信萧靳原，他既然早有安排，就必然有把握全身而退，可不知为何，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阁上丝竹声忽然停了下来，苏檀目光一凝，紧接着便从那个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尖叫声。
舞女们四处飞散的薄纱仿若巨兽忽然收回的触角，虽然仍旧若隐若现，但此时已非轻歌曼舞，而是凌冽的杀招，栖雅阁顶层显然发生了突变。
苏檀深吸了一口凉气，起身提裾向着那方跑去。
随着她的突然离席，水榭内的众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发现了异常，慌乱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越是靠近栖雅阁，苏檀越发现此处情况的混乱远超她的想象。
顶楼莫名着起了火，滚滚浓烟冒出，下方两层正在宴饮中的宾客们慌乱出逃，前往顶楼的路被不断涌出的宾客挤死。
有人慌不择路之下失足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正在奋力挣扎呼救，赶来的萧家家丁们一时不知是该救人，还是继续前行。
苏檀心中担忧着萧靳原的安危，但眼见水中那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小，挣扎幅度也越发缓慢，立即吩咐家丁下水救人。
她打量四周，隐约想起栖雅阁尚有一后门，于是绕开人群，往楼后而去。
楼后方花丛掩映下，果然有一道小门，只是被一把红漆木锁锁住，门上布满蛛网，显然是多年未曾打开过了。
苏檀试着动了动那锁，不知是什么木头制得，倒是坚硬的很，苏檀正想着如何破门而入，却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往此处接近。
萧府里知道这处后门的人不多，她也是从管家谭久雍口中得知的，这会儿会是什么人来这儿？
情况不明，她决定还是先躲起来看清楚来人再说。
她立刻弯着身子跳下围栏，往身后最粗壮的一棵柏树后钻去。
不料，刚到树后便见到一人躲在此处，还未等她看清此人相貌，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有危险，别乱动。”
是钱文渊的声音。
钱文渊见她不再挣扎，放开了她。
苏檀惊疑未定，压低声音问道，“钱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钱文渊略带几分幽怨的目光瞧着她，同样小声说道，“萧少夫人，这我还要问你呢？我好端端来参加你萧府的筵席，哪想到饭还没吃几口，就被人给推着跑出来了，我还想让少夫人给我一个解释呢。”
苏檀心急如焚，抓住他的袖子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三楼为何起火？”
钱文渊刚想说话，却听后门处传来人的低低交谈声。
“方才是谁的人动的手？”
这是一年轻女子的声音。
“大约是呼延盛，反正我的人尚未动作。”
又一男子说道，声音听着有几分苍老。
“还未到我们商量好的动手时间，他如此搅乱局面反倒让我们的人不好动手了，这呼延盛当真是鲁莽至极！”
女子气恼愤恨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