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女孩对我说
戏台上。
陆炎松沉醉在自己的意境中，继续唱道。
“雪纷纷，掩重门。”
“不由人不断魂。”
“瘦损江梅韵，那是清江江上村。”
“香闺里冷落谁瞅问？好一个憔悴的……凭阑人……”
陆炎松唱罢。
仍未离开自己的怨艾意境，陶醉其中。
筝音如刀，割在了每个听者的皮肤上，寒意嗖嗖！
从秋到冬，仿佛诉说了一位闺中少妇从相思到绝望的心路历程。
大家仿佛看到，远行的人，依旧未归。
这不就是爱而不得吗？
太强了！
单这一首曲子，陆炎松无论是从曲还是词，都完美贴合了‘爱而不得’四个字！
不愧是著名的忧郁才子！
仅这一首曲子，便当得起这样的称号！
曲终。
音止。
众人仿佛才能够从刚才的意境中走出来，无不击掌称赞。
“太厉害了！陆公子，这曲名叫？”
陆炎松道：“怨！”
“怨？太好听了，这首怨看来要成为本年的传唱曲之一了！”
“是啊！真的好听，尤其是最后一句，以旁观者的身份，点出女子的痴情，更展示出了女子的怨，爱而不得苦……是真的苦啊！好听！好听！”
“陆公子凭这首‘怨’应该可以和白狐姑娘比一比了！这首真的好听！”
……
戏台下。
众人议论中，万图斯问左右跟班。
“确实好听啊，但是不是太欺负尹岁了，反叫他逃掉这一劫？”
“哎，都怪公子请来的人，太强，这怎么输啊？”
“早知道，就我跟他比划比划了，现在想输，却输不了，真是遗憾呢！”
万图斯呵呵一笑。
“算了，今日先叫他破费，明日就让他破功！跑不了他！”
……
戏台上。
陆炎松从圆椅上站起，对尹岁抱拳道：“公子！我的好了，该你了！”
“嗯。”
尹岁提了下裤脚，走到筝前。
戏台下，似乎没人发现尹岁坐到筝前，仍热闹地讨论着陆炎松的‘怨’中。
尹岁一瞧。
这哪儿行啊！
他灵机一动，喊道：“王妈妈！请将这红袖招内的灯，都熄了！”
二楼走廊上。
老鸨王妈妈愣了愣，拍了拍手。
所有的姑娘，一起捻灭了近前的灯芯，整个红袖招大厅内，唰一下，就变得黢黑黢黑的。
“欸？这是做什么呀？熄灯干嘛？”
“有声音了！”
“嘿！闭眼弹筝的听过，熄灯弹筝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你们听，这音乐感觉好简单，节拍很怪！”
烦躁的人群，听得戏台处，传来悠扬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待无一人再开口时。
尹岁如一个孤独的浪人，将自己埋在黑暗中，轻轻吟唱。
“心很空，天很大，云很重”
“我恨孤单却赶不走”
“捧着她的名字”
“她的喜怒哀乐”
“往前走，多久了”
……
黑暗中。
初听尹岁唱歌的这些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么直白的词啊？一点都不文艺，大白话吗这不是？”
“他还恨孤单，怎么想的？孤单又不是个人！”
“太白了，就这也敢称音乐方面无敌？真是笑掉大牙了好吗？”
“嘘！再听听，好像这曲调不错……”
戏台上。
尹岁不理众人嘈杂议论，继续唱着。
“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宝贝”
“久了之后她变成了眼泪”
“泪一滴在左手”
“凝固成为寂寞”
“往回看有什么”
……
戏台下。
众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曲风？
没听过呀！
众人你瞅我，我瞅你，却发现眼前黑乎乎的，根本看不见。
只能继续听。
此时，尹岁的歌曲，也正唱到副歌部分。
“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聘礼都莫得”
“说这个世界”
“三百白银真不多”
“她渐渐忘了我”
“但是她并不晓得”
“家境贫寒的我”
“一天也没再爱过”
……
红袖招内。
有数名书生突然心被击中，眼眶中的眼泪，夺眶而出！
三百白银的聘礼，他好像在唱我的故事。
当年的我，不也是拿不出这三百两白银当聘礼，与至爱擦肩而过？
……
二楼走廊上。
正看热闹的老鸨王妈妈，突然身子一僵，像丢了魂儿。
下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一个书生哭着拉着自己的手，另只手在抽自己的脸。
他在怪自己凑不出这三百两白银！
可那时的他们，三百两白银，何其多？
……
三楼。
白狐闺房。
天花板上挂满了倒置的五颜六色的伞。
美的如同幻境！
一位白衣遮体，背对着门口，倚在窗前，向远处眺望的女子，听着身后传来的音乐，头也不回道：“小青！你说这个迎日公子，原是什么来着？”
“回小姐，妈妈说是个捕快。”
“捕快？捕快能创作出这等奇绝的曲子？”
“那就不知道了，小姐，这曲子好听，还是陆公子的好听？”
“嘘……让我再听听……”
……
红袖招大厅内。
除了尹岁的歌声，静得如同午夜坟场。
“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可以做小偷”
“说这个世界”
“三百白银好偷的”
“她渐渐忘了我”
“但是她并不晓得”
“事过境迁的我”
“一文也没偷到过”
“那女孩对我说”
……
曲未散。
不少书生已经开始掩面而泣。
在这红袖招内，多传唱女子离愁哀怨，少有人唱男子的爱而不得。
不是男子天生风流，不敏感！
实在是没有人，有这等细腻的观察，能深刻的描绘出男人内心的柔软。
歌词中。
一个为得真爱的书生，被三百白银困顿的囧境，扑面而来。
他不改初心，坚守自己的底线。
不去偷盗。
不甘的注视着这个冷漠的世界！
他恨孤单！
他确实应该恨！
可他……
却赶不走那孤单！
孤单将他包围，将他淹没，将他放逐……
却又无法改变他最初的意志！
这不就是生活里的每一个自己么？
曲终……
人不散。
每一个入了歌词旋律意境中的人，早已模糊了双眼。
直到，红袖招内烛光再起，大家才看到了彼此窘迫的一面。
厅内一角落。
“蒋公子！你、你怎地哭了？”
“良兄！我想起让我魂牵梦绕的那个姑娘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已经忘了我？”
……
“爱而不得，却不说怨，前面平淡，可后面太诛心，这不是怨，却比怨表达了更深的思念……”
“好难受！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
“迎日公子！这曲子，叫什么？”
“那女孩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