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囚人自囚
美好的一天从city walk开始，穿过巴黎最古老的法式花园——杜乐丽花园，卢浮宫玻璃与金属的金字塔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作为镇馆之宝之一的《蒙娜丽莎》画像，带着神秘的微笑，注视着想要一睹芳泽的人群。
享受着独占整面墙的荣誉，小小的画像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是人看画还是画看人。
金碧辉煌的廊柱与壁画，数不清的雕塑与瑰宝，即便在偌大的宫殿中走马观花，也能深刻感受到流动过的艺术盛宴。
与卢浮宫隔河相望的巴黎圣母院，没有丑陋的敲钟人，只有巨大的彩色玫瑰窗，投下斑驳梦幻的光影，虔诚的祷告声宛如天籁之音，空灵地回荡在基督脚下。
午后，两人坐在左岸的咖啡厅小憩，林又轻轻搅动着花茶，脑海中浮现起一张小小的脸，不过是车内的匆匆一瞥，却让她印象深刻。
她约莫三四岁的年纪，怀中抱着她的小狗，大概也是她唯一的玩伴，有着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安静，乖乖地坐在纸板上。
一双灰绿色的大眼睛，镶嵌在稚嫩的脸颊上，竟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旁边的中年白人男性应该是她的父亲，双手抱臂颓败地靠在墙边，毯子直盖到脸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单纯不想面对。
“原来只有亲眼见过才会发现，世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林又低声说道。
人人只知道巴黎的浪漫优雅，灯红酒绿，谁又曾想老旧的地铁、中心的街区，污秽的味道挥之不去，繁华的街道散布着流浪的人。
离开上层社会的声色犬马，底层多的是苦难悲痛。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才是世界的本质。”盛弋的目光落向窗外，对面是一家古董店。
“资源有限，起点不同，只会让强者更强，让弱者更弱而已，马太效应。”林又抬起头看向他。
“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寒窗苦读数十载，凭什么就要能比得上资本几代的积累？”盛弋头偏了过来，眉尾上挑反问道。
“不是说人生而平等？”
“让印第安人灭绝的国家宣言，你觉得能信吗？同情心泛滥可不是什么好事，人还是自私一点比较好。”盛弋的声音无波无澜，显得有些冷漠。
林又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知道盛弋说的没错，只不过是激起了同为弱者的自己，一点可怜的叛逆之心而已。
看她心不在焉，郁郁不解的样子，盛弋的语气软了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别胡思乱想了，那个小女孩从头到脚都很干净，一看是有被好好爱护的。”
说话间，桌边的手机亮了一下，一串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
林又不是故意窥探，只因为它的内容太过简洁……奇怪，只有一个符号：【？】
“你有新的消息。”林又提醒道。
紧接着又收到没头没尾的一条：【】
盛弋神色冷淡地拿起手机，按下关机键塞进了口袋。
“不回复没关系吗？”林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不是要紧的事，一般不会连着发吧，虽然是奇怪的内容……
“一个神经病而已，不用理。”盛弋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眉头皱了皱，果然还是不喜欢。
“走吧。”他说道。
“哦。”林又思索无果后，将疑问咽了下去，起身挽上了他的胳膊，跟着走了出去。
火车站改造而成的奥赛博物馆，是今天最后一个打卡点。
巨大的玻璃天幕视野开阔，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纯净的蓝天，只可惜这会外面积起了厚厚的云层，让室内陈列的艺术品，更显几分晦暗的神秘。
两人站在梵高的《星空》前，深沉的黑色、蓝色、紫色与明黄交织，勾勒出旋转卷曲的宏伟旋涡，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吞噬。
怪诞、挣扎、迷人，是她最直观的感受，林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隔空抚过那浓重的笔触，“星光流动的轨迹，在没有延时摄像机的年代，只靠眼睛就能画下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天才？天才又有什么用。”盛弋冷笑一声，淡漠地说道，“梵高的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生前穷困潦倒，死后捧上神坛，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种黑色幽默？
他就是个疯子，他会把手伸进油灯烧伤，来要挟喜欢的女人；他会用剃须刀割掉自己的耳朵，用手帕包好交给妓女；他会盯着疯人院的窗外创作出星空；他会在37岁的精神错乱中开枪自杀，潦草结束……”
盛弋的嘴角带着薄薄的笑容，眉眼却看不到一丝暖意，显得十分诡异。
他顿了顿，视线始终不曾看向她，缓慢地开口道，“他跟我一样，都是躁郁症患者，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样的疯子。”
盛弋神色晦暗地盯着眼前的画，他的周围被惨烈的尸体包围，如山如海，散发出的浓浓恶臭，让他想要暴力的毁灭一切，但他不能，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
头好疼，他恨不得用锥子刺进头颅，好让异常活跃的神经元彻底平静下来。
林又的眼底透着不安，略显急切地说道，“不会的，我相信你！”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你知道的，有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盛弋的手指没有一丝血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垂落身侧。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就是你。我说过，你只是生病了，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既然是病，总会有治疗的办法，所以我不允许你放弃。”林又拉起他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想要将它捂热。
“知道了，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那么紧张。”盛弋转过头来笑笑，将那丝晦暗隐藏，仿佛刚才的冷漠与阴沉，只是错觉。
他轻柔地抽出手，微微躬身将她拥入怀中，带着那股令人平心的草木香，手轻拍着后背，“真的，不骗你，骗你我是狗。”
林又的下巴搭上他的肩膀，思绪纷乱，她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
她和他明明离的很近，此时却觉得触不可及的远。
林又的心口像是被堵上石块一般沉闷，直觉告诉她，盛弋的状态不正常。
她不明显地叹了口气，然后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回去吧，我累了。”
“好。”他没有一丝热度的手揽上她的腰，向着悬挂着巨大黄金时钟的出口走去。
跨过门厅的瞬间，铛，铛，铛，低沉的钟声响起，可能是因为天阴，明明夏天还未结束，早秋的寒意却透过t恤渗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