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方向的通灵
开播前两个小时。
我在化妆间做最后的准备，头发抹了发胶，显得成熟、有型；脸上没有黑眼圈和痘痘，很好；黄色条纹衣服也没有褶皱，就是胸前的领带太紧了；皮鞋，刚刚涂了鞋油，反光到可以当镜子使用。
身后坐着两个高中生，刚刚化妆师过来想给他俩化妆，被我拒绝了。
真实，才能反映一切。
那个化妆师没精打采的，觉得这个节目肯定要完蛋，今天给我化妆都有些敷衍。
哼，等着，这期节目过后，我就要求台长把你换了。
开播前两一个小时。
两个嘉宾才姗姗来迟。
方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头发高高盘起，鼻梁上是绯色椭圆边框眼镜，嘴唇也涂有不太明显的口红，全身穿着女士西装，显得十分知性，看来她把这个上电视的机会看得非常重要。
何洛杰双手插兜，高高瘦瘦的，穿了个白t恤和黑短裤，靠在墙上，独自一人玩手机。刚刚有化妆师想给他化妆，被他拒绝了。
“方老师，你好。”
方向很有礼貌，和我握了手。倒是那个何洛杰，远远朝自己点了个头，就算打完招呼了。
“谢谢您，林老师，谢谢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没事，放松就好了。”
下午四点。
“瞪~噔噔蹬~瞪！”
七年未变的开场音乐响起，我从舞台一侧走向舞台中央。
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台下坐的是老演员了，这些面孔对我来说，太熟悉了。
“观众朋友们，下午好！”
我右手抚胸，朝镜头前鞠躬。
“聊天听心声，睁眼看世界，这是《小林看世界》的第365期，这意味着，这个节目已经陪伴大家七年整了。”
说完，我走到熟悉的黄色单人沙发前，不由得一阵恍惚，沙发腿部区域和臀部区域有些发黑，尤其是凹陷的臀部区域，那里的弹簧已经是个老年人了，坐在上面，已经不能回弹了。
坐在沙发上，大概介绍了今天的主题和内容，抛出几个都市传说引起大家的好奇后，便邀请方向上台。
“哒哒哒”，高跟鞋和地板发出的声音，有些悦耳。
方向朝大家深深鞠躬后，便坐在面对观众，我的右手边的大沙发上。
“方老师，您是国内著名的通灵专家，我一直有个疑惑，这世界真的有鬼魂吗？”
“当然有啊。国外有个调查研究发现，人死后，体重会减轻21克，这21克就是灵魂的重量。”
“您的意思是，人死后，会变成鬼魂是吗？”
“是的。”
“众所周知，地球的空间有限。自人类种族诞生起，有上百亿的人死去，这么多鬼魂，地球也住不下，希望他们死后没有房贷。”
方向笑了一下，对这个疑问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答道：“地球是有限的，宇宙是无限的。人死后会变成鬼魂，那为什么宇宙会只有一个面呢？”
“宇宙有两个面，如同硬币一样。只有人死后，才能去往硬币的另一个面。”
“通灵所做的，就是在硬币上打一个孔，让宇宙的另一个面里的鬼魂，短暂地前往这一面。”
“这些理论都会写在我即将发表的新书里——《通灵：另一个宇宙》，好奇的观众，可以去网上和书店购买。”
见到方向给自己的新书打广告，我也不阻止，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如果嘉宾不打广告，我才会觉得奇怪。
“方老师，您能让这些鬼魂，在现场表演一下吗？毕竟眼见为实。”
“当然可以。”
方向从兜里掏出一个纸人，放在两个沙发之间的方桌上。
“林老师，这是谁的肖像？看上去很有喜感。”
方向指的是胖胖男人的肖像，他波浪卷发盖住耳朵，眼睛眯着，无声地大笑，甚至能隐约看见这个男人的扁桃体和食道。
“哦，五个月前我放到桌子上的。很多人都问过，这是东瀛国著名喜剧演员广原三日。”我见话题偏离主题，于是将它拉回，“方老师，这个纸人什么意思？”
“我们在这个宇宙里，需要肉体才能活动。而死去的人只有灵魂，可以借助外物，给予鬼魂一个伪肉体。”
“谢谢解答，请继续。”
方向右手悬在纸人上方，大拇指和食指互搓，竟凭空出现银色的金属光泽的粉末，从两个手指间洒落。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粉末全部落在纸人上，无一落在桌上。
“魂归来兮。”
纸人表面的银色粉末，在方向低吟的三四秒内，全部没入纸人体内。
然后，躺在桌面的纸人突然立在桌面上。
我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神奇的景象。
“先生，您能表演一段街舞吗？”
方向恳求道。
纸人保持站立的姿势，原地不动，仿佛没有听到方向的请求。
方向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盯着纸人；我屏住呼吸，生怕鼻腔的气流会把纸人吹倒，破坏了嘉宾的表演。
哈，我竟然在一瞬间期待它能动起来，最近熬夜，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这种沉默维持了七八秒，正当我准备说个笑话缓解这个尴尬的气氛时，桌上的纸人缓慢地移动不到一毫米厚度四肢。
我不禁张大嘴巴，台下的观众也站起身，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可思议地盯着纸人。
纸人缓慢地将双手撑在地面上，好像稍微用力，这对纸做的手臂就会折断。它双腿腾空，僵硬地扭腰，做了一个极不流畅的托马斯回旋。
结束后，纸人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刚刚的动作花费了它全部力气。
忽然，纸人双腿燃起火焰，由于高温，形成一段上升气流，重量极小的它被迫飞到空中，在空中燃烧完全部身体，只有些许灰烬落在桌上和广原三日的肖像上。
我攥紧右拳，颤抖地抵在嘴前，一时间，丧失了语言的功能。
幸运的是，副导演压抑住内心的震惊，播放了一段预示三分钟广告的提示音乐。
我立即回过神，朝着观众说：
“广告回来，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