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昨天晚上,和那个扑棱蛾子打架,没受伤吧?”
西湖的人很多,就像江新市的外滩,一年四季,一天24小时,都不缺人。
前几年,西湖边上全都是单纯游玩的旅客,现在多了些直播的网红。他们拿个杆子,上面架着手机,人往那一杵,无边的湖和连绵的山成为背景,卖力地唱歌、跳舞,只为博得直播间里观众老爷的打赏。
“有兽殇,但好了。”
秦平乐坐在湖边的椅子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嘴里在不停地咀嚼,手上拿着小半个汉堡,旁边还有一座小型汉堡塔,和湖对面的雷峰塔遥相呼应。
“慢点吃,别噎着了。”
王于把手上的冰可乐送到秦平乐嘴边,让他猛吸一大口,不一会满满当当的可乐便见了底。王于脚边有数十杯可乐,被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喝完了,另一个是还没有喝的。
“哪里受伤了。”
“胸口。”
秦平乐把吃完的包装纸递给王于,反手又拿起一个汉堡往嘴里塞。
“被砍的?”
王于把包装纸放在椅子上,在她左手边,已经堆了满满几层,凳子都快放不下了。
“被戳了一下。”
“你怎么没有包扎?”
秦平乐简简单单穿了一件白t恤,外加一件没拉上拉链的连帽衫,胸口前没有绑带的痕迹,更没有伤口出血的样子。
“醒了伤口已经愈合了,连疤都没有。”
王于把吸管插进可乐里,没有再问了,让秦平乐继续吃汉堡,
禹航市一栋别墅里,带血的绷带和能量补剂的瓶子扔得到处都是,穿白大褂的两男一女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发上,嘴里念叨着:“掏空了,榨干了,一滴都没有了。”
由于周东雪场发生了恐怖分子袭击事件,为了补偿被困的民众,于是禹航市市政府联合周东雪场老板滕六推出三种方案,一是选择现金补偿,二是选择“禹航市七天无限游”,三是上面两种方案的结合。
李氏夫妇的送货日期只剩四天,于是选择第三种方案,在禹航市游玩一天,剩下六天折现成现金补偿。
约定好汇合时间和地点后,李氏夫妇他们去过二人世界了,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这对“姐弟”。
当秦平乐吃完最后一个汉堡、喝完最后一杯可乐后,在他们眼前出现了街头采访的一男一女,把湖景挡住,王于在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开心。
女生向王于伸出话筒,男生则扛起摄影机开始拍摄。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姐弟。”
“是来这里旅游吗?”
“是的。”
“今天来到西湖,是为了参加西湖大胃王比赛吗?”
“什么?大胃王比赛?在哪里?”
正在收拾吃完的包装袋和喝完的可乐杯的秦平乐眼睛一亮,刚觉得吃饱的他突然感觉肚子一饿,胃里空空,想要去参加传说的大胃王比赛。
“你没吃饱吗?”
“又饿了。”
“请问二位知道昨天的恐怖分子袭击事件吗?二位是否对政府的公信力失去信任?对一直宣称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是否产生质疑?”
“大姐姐,大胃王比赛在哪里?”
“那边。”女主持人给秦平乐指了一下大致的方向,继续追问:“二位能否……”
“麻烦请你帮我丢一下垃圾,谢谢!”
女主持人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弟弟拉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和左手上的垃圾袋,她生气地跺脚甩手,冲着摄影师吼道:“你不会拦着他们?”
西湖大胃王比赛很容易被找到,一群人围着舞台站着,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自告奋勇的人们上台比赛,然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将吃不完的食物打包带走。
“还能吃的下吗?”
“肯定能。”
王于看见刚吃完三十多个汉堡的秦平乐信心满满,不禁怀疑他的胃是无底洞,能在短时间塞进去这么多食物。
她带着迫不及待的秦平乐在后台交费报名,二人穿上比赛官方提供的衣服、贴上号码牌后,站上舞台。
“新一轮的大胃王比赛即将开始!这一轮,谁能完整地吃完主办方提供的食物?这一轮,谁能成为今日的大胃王?这一轮,谁能赢得最终大奖?让我们拭目以待!”
桌上的食物还整得颇有神秘感,三盘食物被银色餐盘盖盖上,事先未看过比赛的人完全不知道盘子里是什么食物,也不知道分量多少。
“比赛,开始!”
主持人话音刚落,王于迅速地揭开中间的餐盘盖,餐盘上是一个巨无霸汉堡,汉堡组成很简单,上下两个深褐色的烤面包,三个煎鸡蛋,五个牛排肉,两个菠萝片,中间还有烤肠、生菜、酸黄瓜和番茄片,上面淋有沙拉酱、番茄酱和芝士。
王于稍微比划一下,汉堡的高度比自己的脸还长,短时间吃完,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位美丽的女士,为什么不吃呢?是怕弄脏手吗?”
主持人看见迟迟未动手的王于,便来到她身边,贴心地为她提供一次性手套。
“谢谢。”
王于接下手套,没有着急地戴上,反而揭开右边的餐盘盖。
右边的餐盘则摆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目测一下,大概有两斤多,面条上淋着浇头:狮子头、大块牛肉、红烧猪蹄、网红炸蛋等,堆得满满当当,形成一个小山丘。
王于摇摇头,这碗面条明显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wow!比赛开始三分钟,我们这位参赛者已经将这碗全家福面条全部消灭,甚至连面汤都喝完了!”
主持人激情声音从旁边传来,王于都不用想,都知道是秦平乐把面条吃完了。
真不知道以前秦平乐怎么活下来的,这完全就是一只人形的吞金兽。幸好他以后要吃公家饭了,否则,根本养不起。
王于摇摇脑袋,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外面,随后打开左边的餐盘盖。
是一大碗冰淇淋球,口味各异、颜色各样的冰淇淋球大概有三四十个,是三个食物中简单的、最不具挑战性的。
她拿起冰淇淋球山顶端的塑料叉,慢悠悠地插起一个粉色冰淇淋球送进嘴里。
旁边的主持人声音有些破音,他惊讶地大喊道:“这位选手竟然花了两分钟,将我们的超级无敌终极巨无霸大大大大汉堡,吃完了!!!”
王于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塑料叉挑选下一个冰淇淋球,注意力早就不在比赛的舞台上,目光放在远处的湖面上。
分不清是鸳鸯还是鸭子的队伍,在没有任何波澜的湖面上游动着,挺翘的尾巴一摇一摇的。阳光下,彩色的羽毛很好看,它们扭动自己肥硕的身躯,游向岸边手拿面包准备偷食的人们。
喂!不要喂了!没看见它们都游不动了吗?还有一两只鸭子吃水吃得太深了,都要沉进水里了。
如果是秦平乐看见,肯定会在想这些鸭子用什么方式做起来会更好吃,红烧?煲汤?烧烤?
“王于,你还吃吗”
“你吃吧。”
“这,这位选手竟然吃完了所有食物!现在,竟然要去吃同伴的食物。毫无疑问!今日的大胃王得主,是48号选手!”
主持人的惊叫声从耳边传来,吵得王于脑袋疼,连忙催促:“快吃,吃完走吧。”
大胃王的奖品是禹航市当地一家快餐厅,免费畅吃一个月。
这个奖品对秦平乐二人来说,完全用不到。秦平乐把这个奖券给了路边卖唱的流浪汉,希望他在接下来一个月可以餐餐吃得饱。
他们从商业区出发,沿着湖边漫步,昨日恐怖分子袭击事件丝毫没有冲淡人们游玩的兴趣。
“王于,快看,小松鼠。”
一群人蹲在一棵树下,几只小松鼠收集地上的坚果。
人们很有耐心,朝着地上丢着一粒粒坚果,引诱松鼠靠近自己。
但松鼠很警觉,每当人们伸出手准备摸它们时,它们会一溜烟地爬回树洞里,把收集的坚果放在家里。
当人们进行下一次陷阱制作时,松鼠才会从家里出来。
这样一看,西湖边上的猫比树里的松鼠素质高多了。
全身圆滚滚的橘猫大大方方地躺在深色地砖上,露出白色的肚皮,任人抚摸。
猫猫也有不开心的时候,要是某个人力气没轻没重的,它会龇牙咧嘴,起身赏他几下猫猫爪。
对于撸猫人来说,猫猫的舒服哼唧声是对他们的最大奖赏。
这样的猫猫最不缺小鱼干和猫条,它们对喂到嘴边的猫条不屑一顾,只有看见自己喜欢的口味才会去舔。
“呜呜呜呜呜。”
有个小女孩抱着妈妈的腿,偷偷用妈妈的裙子抹眼泪鼻涕。
“不要伤心了,你刚刚太用力了,把小猫弄疼了,小猫生气了不给你摸,很正常的。”
王于手掌下的橘猫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即使她一会顺毛一会逆毛,甚至还拍拍猫猫屁股,它也没有生气。
“小女孩,你和猫猫说声对不起,它就让你摸。”
“真的吗?大姐姐。”
小女孩闻言立马不哭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夜空里明亮的星辰,楚楚可怜地看着王于。
“真的,不骗你。”
“对不起,大猫猫,我刚刚力气太大了,不小弄疼你了,不要生我气了,大猫猫。”
橘猫从地上起身,走到小女孩身边,用脑袋和背蹭蹭小女孩的小腿。
小女孩蹲下身子,很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慢慢地摸着大猫猫。
可以看出来小女孩很小心,怕惹得大猫猫不开心。
“秦平乐,你累了吗?”
“没有,这里是‘断桥残雪’。”
秦平乐听见旁边的老年旅游团的导游介绍后,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
“王于,这里没有断桥,为什么要叫断桥呢?”
“不知道。”
被强大求知欲驱使的秦平乐跟在老年旅游团身后,跟小偷一样听导游的讲解。
“有一种说法源自唐朝时期,当时这座桥是一座石桥。在古时,桥上有门,门上有檐,下雪时门檐上的积雪形成一段,使得桥两端有雪,而桥中段未有,远观便像是桥断了一样,因此被称为断桥。”
“另一个说法认为,断桥之名源自白堤的断裂。白堤是孤山延伸至西湖的一段堤岸,将西湖分为外湖和里湖。每当雪后初晴,阳光照耀,桥向阳一侧的雪融化,露出桥面褐色,形成一条中断的“雪残桥断”景象。”
“从这里看,能看见当初法海关押白娘子的雷峰塔就在西湖对面。由于距离太远,我们会有小车,带领大家在西湖各个景点逛一圈。大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拍拍照,发发朋友圈。”
听完,秦平乐来到坐在石凳上的王于身旁,说:“王于,我们去雷峰塔看看。”
“好远啊,我累了。”
王于看着湖对面的雷峰塔缩影,很小,看不清,很想去,但走不动了。
“好吧。”
“没有关系,我们下次再来。”
“好!”
王于趴在石桌子上看着泛起一圈圈圆形波澜的湖面,心情在这一刻感到无与伦比的放松,忘记了身上的任务。自从前几日开始逃亡,就从来没有安稳地休息过。
一时的安静,竟让困意遍布全身。
秦平乐东看看西摸摸,浑身精力无限,一点都看不出来昨天打了一夜架,胸口被戳了对穿的凄惨样子。
“王于,你都快睡着了。”
王于睁开眼,满眼都是无奈。
“那走吧。”
二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迎面撞上准备挑战环湖徒步的人群。
西湖一圈大概有135公里,祝他们成功。
“喝奶茶吗?”
“奶茶?我没喝过,好喝吗?”
“挺好喝的。”
春末的一个午后,在西湖边上,王于和秦平乐捧着刚买的奶茶,小口地喝着。
二人摸猫、看鸭、观湖、望山,一人唱,一人和,惬意地坐在来时的椅子上,看残阳西下、华灯初上。
当时只道是寻常。
“哈切!”
“感冒了吗?”
“没,好像有人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