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若有下辈子
众人不知道，江袖心口那道旧伤，乃是原主献祭而留下的伤口。
云时月点头，手上也没停，将创药细致撒在江袖胸前的伤口处，又用纱布认真地缠好伤口。处理完这些，云时月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那……月姐姐也觉得我做错了吗？”伏苓咬着牙，微低头，看向车厢地板。
云时月不知如何作答，念在她年纪尚小，只好安慰道：“想必是伏苓妹妹谨记祖师爷爷的话，才贸然出手的，现下只希望赵姑娘能挺过来吧。”
伏苓道：“但愿她能有让我赎罪的机会。”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伏家独门伤药，递给云时月，道：“月姐姐，这是我爹爹方才给我的，麻烦届时换药你给赵姑娘用上吧。”
伏苓并不知道江袖的名字，只是方才听云时月那样说，便也跟着称呼“赵姑娘”。
云时月才接过伤药，便看到伏不遇朝这边走来，连忙小声提醒伏苓道：“伏宗主来了。”
伏苓赶紧转身迎上去，追问道：“爹爹，舅父怎么说？”
大抵是看到伏苓将伤药给了云时月，伏不遇沉着一张脸，冷声道：“还能怎么说，自然是要猎杀的。”说着，语气不悦道：“你把伤药给谁用了？”
伏苓听话低头，踌躇道：“我给……给那个赵姑娘用，我……”
岂料，伏不遇没听她把话说完，冷哼一声，大步朝前整合队伍，见她没有跟上，又回头道：“还不快跟上，那蛇妖在原地等着你去抓不成？”
方才云城查看四周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结界，这阳纡山连一条鱼都游不出去，金娇娇此刻也受到了玄门灵力的钳制，彷如困兽一般，被周遭的灵力困在蛇窟之中，逃离不得。
金阳很快来到了金娇娇面前。
金娇娇心中又惊又怕，心中没了主意，见到了金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阳儿，你一定会帮姐姐的，对不对？”
金阳把方才要说的话咽下去，见金娇娇面上惊惧，柔声安慰道：“姐姐莫要担心，你要我做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定然会帮姐姐的。”
只见金娇娇抬起的眼中忽然笼罩起一阵阴狠，那目光锁定住面前的金阳，金阳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原来竟是被金娇娇施法扣住。
“帮姐姐，送死吧！”金娇娇一掌将金阳劈翻在地，伸出的掌心并没有收回，而是悬着源源不断地吸取着金阳的灵力。
她要逃，凭她一己之力是逃不出去的！
她只有吸收了弟弟的灵力，才能拼死撕开结界一缝，只要撕开一缝，她就能逃出去！
起初，震惊、迟疑、惊恐混杂的情绪在金阳面上浮现，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姐姐竟然这样对自己，随着灵力的消逝，金阳的半人形已经凝结不出，慢慢蜕成一个只剩下人头蛇身的骇人模样。
最后，金阳的眼神里变得平静，淡然，更多的像是一种解脱。
金阳体内的灵力逐渐干涸，他的蛇身变得不再光滑，蛇鳞角质层变得肥厚粗糙，匍匐在地上，恍若风烛残年的老蛇一般在地上苟延残喘。
金娇娇见状也不忍，一副撕心裂肺的不忍模样。
金娇娇声泪俱下：“阳儿，你知道的，我不想死，我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说罢，拔腿就要逃跑。
“姐姐……”
金阳用蛇信子费力地卷住金娇娇的一边衣角，金娇娇停了下来，却不敢看向金阳。
“姐姐，至少……求你……放了香香……”金阳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疲倦地闭上眼，费劲地喘着粗气。
金娇娇抬手朝蛇床处一挥，只听得里屋门锁打开，铁架当啷解锁的声音，金阳极满足极虚弱道：“谢谢姐姐。”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浮起罕见的笑。
朦胧中，金阳看见那道紫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山涧的水汽之中。
良久之后，通往蛇床的大门吱呀一声，一个瘦小人影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慌乱地朝着金阳小跑过来。
是赵温香。
“金阳……”赵温香朝着地上匍匐蜷缩成一团的男蛇唤道。
金阳没有动，没有回应半个字，他知道现在自己很难看，很狼狈，将死之态。
赵温香颤抖着半跪在金阳旁边，扶起他的头搁到自己的腿上，滴答滴答的泪珠滴在金阳沟壑纵横的脸上。
“金阳。”
这是金阳生平第二次听到赵温香唤自己的名字，他连伸出手去给赵温香擦眼泪都做不到，他现在就剩下一个人头蛇身。
喑哑难听的声音从金阳的唇中传出——
“香香，不要哭……”他浑白的眼珠艰难转动，似乎是要将赵温香的模样镌刻在脑子里，好生生世世记得她的模样。
赵温香将自己的脸贴在金阳的额头上，想给他最后的一丝温暖。
“姐姐……放了你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赵温香道。
赵温香以为是金阳求情，导致金娇娇迁怒，才对金阳下如此毒手。
金阳轻摇头，气若游丝：“不关香香的事，若是有下辈子……”他的声音渐轻渐小，不知是那山涧流水声太响，还是风声太大，赵温香再也听不见金阳的声音了。
他本就浑白的眼珠此刻已经蒙上了一层毫无生气的灰，目光还是看向赵温香的方向，嘴角犹自噙着一丝满足解脱的笑。
赵温香在金阳眼睛上落下一吻，柔声续话：“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
她滴答滴答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不知道是为了这刻的解脱喜极而泣，还是为了金阳的死去而痛哭。
那伏苓持着金羽弓出现在蛇窟的时候，只见一女孩抱着老蛇身，抬眼看向众人的时候，眼神凄婉哀伤，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那早已死去的骇人蛇身，仿佛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