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恶气
“哎哟，真是见了鬼了，这赵家莫不是中邪了不成，怎么大清早地在这跪起来了？”
“这赵家小姐不是说是个疯子吗？传说还能会通灵术呢，看上去好端端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呀……”
“你看你看那赵家公子，怎么傻子一般，还被人摁着头，哈哈！”
“这赵明珠怎么骑在毛驴上，好奇怪，她胆子倒是大多了。”
“切莫乱说话，我们还种着赵家的田地呢，这热闹看不得看不得！”
那些难听的字眼不仅落在江袖耳中，更被赵公明夫妻一字不落地全听了去。
赵公明面上更红了，又羞又愤，他活了大半辈子，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心中竟然对儿子有了几分怨气，倘若不是亮儿，他们一家人也不至于人前受辱。
赵夫人则是爱子心切，顾不上旁人的闲言碎语，一心一意地跪拜磕头，希望太爷不要生气，再迁怒亮儿。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泼皮无赖凑到队伍前面去问赵家夫妻。
“哎，我说赵员外，你们大早上的在给谁行礼呢？“
“赵员外你们哑巴了不成，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哈哈哈……”
“不用跪了不用跪了，哎哟大早上的给我行这么隆重的礼节，我怕折寿啊！”
赵公明只是怒视了那些泼皮无赖，一句话也没说，重复着跪拜磕头的动作。
不远处，有三个云氏少年正巡夜归来，是云时新兄妹和云时风。
云时风见前方热闹，喜道：“不知道大早上的，有什么热闹事情，竟然围了这么多人，师兄师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看着云时风和妹妹面上小孩子心性，云时风心知肚明笑笑，带着他二人走上了围观人群中去。
云时月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事一般，指着驴上的少女对二人说道：“快看，是赵姑娘！”
云时新和云时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正见着驴上的江袖晃悠悠地骑着小毛驴，嘴里美滋滋地咬着半个苹果。
云时风见江袖颇有精神的模样，悬着的心暗自放了下来。
云时风心想：她挺过了昨晚，那便是太好了。
云时月拉着自家哥哥挤到最前面的人群去，看着赵家全员除了赵明珠之外，几乎都在朝着祖坟方向跪拜前行，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脸哀怨，就连那赵金银都被摁着磕头，一下子被拉着站起一下气又被拽着摁下，好不滑稽。
云时月向来是开朗的性子，此时见了这场面，忍不住憋笑，只好用捂住嘴巴。
云时风抱着剑，脸上满是讶异，前两日看这赵明珠还被赵家欺负呢，怎么现在倒是像……赵家被赵明珠欺负上了？
也不知为啥自己心里竟觉得扬了一口恶气，有点暗爽的感觉……
云时风被自己的荒谬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在心中背起云氏家训来。
江袖在人群中对上了云时风的视线，冲他狡黠眨眨眼，云时新回以颔首。
云时新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晚赵姑娘对自己说的看戏，是这个意思。
赵家队列前跑来几个小孩，嘻嘻地笑着唱着江袖暗地教的歌谣，稚嫩声音又大又响，歌谣内容听得人只想发笑——
“赵家人，赵家人，赵家上下枉为人。
兄弟在世欺兄弟，弟死立马欺小女。
小女小女可怜兮，金银金银坏兮兮。
赵家太爷当中怒，立罚赵家忏悔路。
忏悔路忏悔路，心无忏悔黄泉路。”
这短短几句歌谣便把今日的前因后果道给了围观大众，众人此时心领神会。
那几个小孩跳跳嘻嘻，在队列前面转转腾腾，赵公明听到歌谣内容，心中气炸了，他自恃饱读诗书，想不到竟被几个小孩如此编排！
但是赵公明一想到歌谣的最后一句话，猛不丁地全身冒冷汗，心中劝慰自己：这些人哪里知道他赵公明忍辱负重，乃是为了自己赵家上下几十条人命！
不仅是赵公明，赵家上下跪拜的人本来心中满是怨愤，此时听了歌谣，心中登时没了想法。
什么怨愤，什么怒气，通通烟消云散，小命要紧！
太阳热起来了，赵家人总算跪到了镇口的小树林边。
此时距离赵家才堪堪去了两公里，所幸来到了小树林，林子里有树荫，凉快了不少。围观的人群也变得稀稀落落起来，云氏三人早就离去。
众人此时早已经是口干舌燥，希冀着江袖能说出半句休息片刻的话，却只见江袖仿佛赏花游景一般，骑着小毛驴悠闲自在地自顾自朝着前路走，没有半分要停下休息的意思。
又想起赵宅门前，江袖说过的三不得，只好各自咬咬牙，苦哈哈着脸继续忏悔跪拜。
那赵金银不知是被赵三摁得太用力还是太急，此时额头了磕了好几个血包，伤口凝着厚厚一层的灰土，面上都是顺着灰土流下来的血渍。
倘若赵夫人此时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恐怕得大哭大闹起来。
可是赵夫人哪有这功夫，她现在一心只想虔诚地忏悔，快点跪拜到祖坟，结束这折磨人的一天。
方才出了小树林，地面炽热，已经是中午时分，众人的双手触碰到灼热的地面，皆是不想挪动着，都是勉强撑起身子，还有一个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江袖才不想管他们呢！
最好路上能残废几个，这才替出了原主心中的恶气。原主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她江袖可不是。
她可是众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啊。
众人见江袖越走越远，只好也赶紧跟上。
围观的人倒是也纳闷，为什么这赵家人没一个敢跑的？
谁敢跑啊？那可是赵家太爷呀，谁想被鬼缠上，还是老老实实跪一天吧。
赵公明抬眼的一当儿，汗水从他鬓发滑落进眼睛里，赵公明来不及提手擦拭，只好任由汗珠流进眼眶。
下一刻，赵公明视线落在驴上的小姑娘背影。褚色上衣若隐若现地透着她瘦凸鲫鱼般的脊背，不时地有树影从上面掠过。
呆呆愣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被汗珠腌到了，赵公明只觉得眼眶辣乎乎的，视线的赵明珠的朦胧的背影让他浑身发怵，像是一种……与鬼神接近而骇人的怵，令你不得不匍匐臣服。
好像……赵明珠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