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要六成
如此煎熬的时间度日如年，总算众人又拜了四里路。正经过一处山涧，泉水叮咚声，仿佛就在不远处。
终于有人倒下了，这倒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夫人。只见她面如酱色，嘴唇干巴，两眼一黑，直瞪瞪往前跌去。
“夫人！”赵公明虽然自己头脑发晕，但还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己的发妻。
“水……水……”赵夫人嘴唇嗫嚅着，闭着眼含糊不清地发音。
赵夫人素来养尊处优，自小便是大小姐，更别说嫁到了当地首富家，何曾受过这种苦，能坚持到六里路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江袖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众人也早就乱了阵仗，趁机瘫坐在地上。
江袖跳下小毛驴，倒是先没说话。
众人的膝盖早就跪破了，额头和膝盖皆是血肉模糊。天儿又热，早上到现在没喝过一口水，没休息过一刻，早就受不了了，现下都是瘫坐在地，用衣袖擦汗扇风。
众人见江袖下驴朝他们走来，皆是向江袖投去乞怜的目光。
包括赵公明。
江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从来没想过这群人能老老实实跪完全程。要喝水，要吃饭，要休息，那就用东西来交换！
赵公明迟疑地开口：“明珠，你可不可以问一下太爷，能不能让大家休息一下，喝口水再前进呢？”
“啊呀，现在可是白日，问太爷好像不方便吧。”江袖假意惊讶，“太爷说了，要大家认真跪完全程的，没得商量。”
赵夫人扯住赵公明的衣袖，眼泪涟涟，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好在赵公明勉强算得上是个好夫君，赵公明知道赵太爷偏爱赵明珠，只要赵明珠出口去求太爷，太爷肯定会答应的。
赵公明也热得不行，感觉喉咙起了很多水泡，声音又干又哑。
赵公明无力垂头道：“明珠……伯父求你，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求你能让大家休息休息，喝上几口水，好不好？”
江袖顺势接话：“什么条件都可以？”
赵公明点头：“什么条件都可以。”
江袖做出假意思索的模样，顿了一顿，朝着赵公明比了个“六”的手势，道：“那赵家的财产，我要六成。”
什么，六成！
赵夫人一听到这话，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身形虚晃地摆手道：“不，不，我还能走，我还能跪，我不要给六成，我还可以再走，再跪！”
只见她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着，才晃荡了两步，又感觉眼前一黑，软在身后的赵公明怀里。
赵公明忍不住微怒：“你还能走？你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为了这点钱，连命都不要了吗？”
赵夫人声泪俱下：“老爷，我们亮儿如今这模样，日后没有钱他可怎么过生活呀！如果我们两老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没有钱谁会照顾他呀！”
这话说得，倒是笃定了赵金银会痴傻一辈子一般。
一旁的江袖无聊地踹着小石子，嘴里叼了根柳枝条，仿佛在看戏一般看着赵公明夫妻，等着他两做出什么商量好的决定来。
山涧凉快的风吹来，拂动着众人燥热的身心，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大家眼巴巴地看向赵公明夫妻，眼巴巴地想着赵公明夫妻赶紧答应江袖的条件，让大家喝上一口清凉的山泉水。
赵公明自己也快忍受不了了，目光落在赵三身旁狼狈的赵金银身上，叹气道：“夫人，你看看亮儿如今……”
话说一半，赵公明便赌气甩袖，背对着大家。
在近旁的一棵柳树下，靠坐着丢魄了的赵金银。只见他呆着，额头和膝盖包括手肘，全是血肉模糊的一大片。
赵夫人经赵公明一提醒，方才想起去看赵金银。
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见着了赵金银现在这般模样，赵夫人哪里受得了，扑上去搂住赵金银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我的儿！你哪里受过这种苦啊，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是为娘的对不起你啊……”赵夫人声泪俱下。
这些自责愧疚的话落在江袖耳中，只让她觉得好笑。
倘若真心疼自己的儿子，那直接把江袖的条件答应了不就好了吗？说到底，还是爱钱。
江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对赵公明夫妻说道：“伯父伯母，倘若你二人商量不来我的条件的话，那我们就赶紧赶路吧，还有好几里路呢，去晚了，太爷又该怪罪了！”
赵公明倒是挺想用六成家产跟江袖交换的，奈何赵夫人是个财迷。
赵公明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一旁的赵夫人幽怨凄楚地扭过头来，一只手还捧着自家儿子的脸，脸上满是不舍的痛楚，半哽咽半痛惜地看向江袖，缓缓道：“我答应，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能不能多休息一会儿，等到申时后再赶路，明珠，你看成吗？”
赵夫人那双眼睛里虽然满含泪水，神态也疲惫不堪，江袖倒是能从眼神里看出几分真诚的。
江袖计谋得逞，心中自然得意，面上却故露为难状道：“呃……到申时呀，那样是不是太迟了？不知道太爷答应不答应呢，我先请示一下哦。”
说罢，江袖有模有样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煞有其事地凭空一指，那张符纸竟无火自燃起来。
树荫中小憩的众人此刻都凝神屏息，紧紧盯着江袖。
江袖口中喃喃着大家依旧听不懂的话语，颇像……大街上算命的夫子。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本来紧闭着双眼的江袖猛然睁开眼来——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淡淡又莫名让她觉得熟悉的体味。
那味道不由得让人想起，在荒凉坟地上，蓦然开了一枝半掩的黑蔷薇，在雨中簌簌摇摇后，剩下的带着雨水气息的、残破凄楚的淡香。
这体味是谁的呢？江袖一时间愣神，竟连那火符烧到了指尖都浑然不觉。
众人见江袖那神色，还以为是太爷降怒，不同意这个交换条件，几乎都吓得瑟瑟发抖。
赵公明在一旁瞥见江袖那骤然冷峻下来的神色，心中也是又慌又焦急，脱口而出追问道：“明珠，太爷说什么了？太爷可是怪罪我们了？倘若他不同意的话，那便算了吧，我们现在马上就继续赶路！”
“啊？”赵公明的话在耳边炸开，江袖这才回过神来。
她方才被那熟悉的体味勾去了神思，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灼热火辣一片，不动声色地收起指尖，神色也恢复如常。
“如何了？”赵公明急忙又问道，“太爷怎么说？”
江袖道：“这个嘛……太爷毕竟是赵家的太爷，自然是见不了大家伙吃苦受罪，在我的苦苦恳请之下，太爷终于同意大家休息，不过，伯父允诺的六成家产，可别反悔哦！”
赵公明无奈道：“明珠哪里的话，我自然不敢违背先祖的。”
江袖可不相信赵公明这番话，宁信鬼，不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