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交错
盘山公路上周宴珩一路面无表情。
但在经过程慕发生意外的那处弯道时，他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如果当初没有和程慕在别墅发生争执，如果没有放下那样难听的狠话，如果没有……
每每想起，他的愧疚就多一分，就像是他亲手杀了程慕一般。
司机特意踩了油门加了速，让这个弯道仅仅一瞬而过。
孙一黎默默在心里叹气，平日里周宴珩也总来这陵园，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他又刚看完那个视频，孙一黎担心他怕不是要在这里又呆坐一天。
经过那里让周宴珩突然想起一件事：“孙特助，你好像很久没有汇报这场事故的进展了。”
“周总，我们还是没有搜到关键的物证。”孙一黎话语里带着无奈，三年来警方认定是程慕伤心过度坠崖自杀，但是周宴珩根本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觉得她是那样坚韧如杂草般的人，什么困难都击倒不了她。
但是一直以来他们的人也没有搜到有用的信息和物件，悬崖底下的河道因为当时的雨季，水流湍急已经冲走了重要的前车部位，包括程慕的尸体。
他实在不愿意时常汇报这件事的毫无进展，因为每当汇报完的第二天，他都能明显感觉到周宴珩比平时更颓废几分。
正如现在，周宴珩听完后便垂着眸盯起手上的花沉默不语。
很快车子停了下来，周宴珩一如既往地独自往里走去。
那道落寞的背影又激起了孙一黎的悔意，早知道他当时就应该作为旁观者多提醒周宴珩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意，而不是爱的人死后才看清自己的心。
他摇了摇头，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厚着脸皮可以工作也不要地帮周宴珩追到心仪的人，但是看到逐渐颓废的他，孙一黎都忍不住哀叹，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周宴珩本想将程慕的墓碑放进周家陵园，但是顾及她母亲的想法，他还是将墓碑安排在了程世昌旁边。
也好，这是她离开的地方，每次来祭拜，也都能让周宴珩难得有一些身为人的情绪，无论那个情绪是好是坏。
周宴珩把花束放在墓碑旁，抬手擦了擦上面的照片：“今天我见到江筱雨了，你的朋友说话还是这么难……呵，伶牙俐齿。”
“也对，确实都是我的错，但是你也不对，欺负我也断片是吧？”
自言自语间，周宴珩眼眶忽地红了起来。
想起程慕好几次都在他面前承认过她爱的是倾川，也就是周宴珩他自己。
“你以前骂我混蛋我还生气，今天我算是明白了，我何止是混蛋，我就像江筱雨说的，我就是个烂人。”
“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烂人呢……”
他坐到墓碑旁，嗓音渐渐沙哑：“早知道就不送你车了，这样也不会有意外，不过谁说得准呢，就像你刚上大学那年，一脸犟气发着传单，却又灵动自由，令人心动不已，是啊，我才知道，明明我先动的心我却从没发现过……”
周宴珩转头看旁边预留的空墓：“让你和程世昌做了个邻居，也不过是我也想把我葬在你旁边罢了，这个私心，你也一定会怪我吧？”
说着说着，他垂下头，两只手捂住脸像一个做错事乞求原谅的孩子：“怪我，就多来我的梦里骂骂我，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宴珩缓缓起身不舍地和墓碑道别：“你不来找我，只好我常来找你了，别嫌我烦，下次给你带好吃的吧。”
山脚下，徐书翊的车也已停好，程慕抱怨道：“都说了先来这了非要去酒店放行李，你这个爸比当的，天都要黑啦！”
“不去酒店怎么给儿子买最爱吃的汉堡~”
“你就宠吧，真是的，我们上去就行，带小满看一眼很快就下来。”
徐书翊点点头：“嗯，去吧。”
程世昌的墓碑在一小座陵山的半山腰处，程慕抱着孩子往阶梯上走。
不是清明时节的陵园异常的冷清，零星只有一些人在祭拜。
保洁阿姨也乐得清闲，人不多时才好打扫。
陵山虽不高，但阶梯直冲往上，看起来又长又宽。
上中下段都分布着清扫的阿姨。
为了不影响阿姨的作业，程慕特意靠边走。
“妈咪，外公怎么住在山上的呀？”小满靠在她的肩头奶声奶气地问道。
“嗯，外公的家比较特殊。”
小满还小，程慕顺着孩子的童言童语并不过多解释。
两母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间，周宴珩也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阶梯。
周宴珩往下，程慕往上。
就在程世昌那一排墓碑的拐点处，命运又开起了玩笑。
一位保洁阿姨扛起那用枯树枝捆绑在一起的扫帚走到的两人的中间，那巨大的树枝尾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这一头周宴珩满脸阴霾垂头丧气，另一头程慕柔声柔气哄着孩子。
三年来第一次，他们相遇了，又好像没有相遇。
也许命运也为程慕不值。
二人在灰色的阶梯上，又走向了人生的反方向。
丝毫没有察觉的周宴珩身影的程慕一拐，进了那一排整齐的墓碑。
程慕简单扫了扫程世昌的墓，发现三年过去竟然这么整洁，放香处也没有杂草，心里以为这陵园管理得还真不错。
她抬头环视四周，发现程世昌墓旁多了一对夫妻双墓，定睛一看，上面有一束自己最爱的洋桔梗。
洋桔梗的话语代表真诚不变的爱，看来这对夫妻很是恩爱。
“小满，你对外公鞠几个躬我们就走。”她弯着腰教孩子怎么鞠躬，然后就侧身往被吸引的那座双人墓走了几步，想着多看几眼那束花。
花束特别，满是各色的洋桔梗，有些还是稀有的国外品种，看得出送花的人给足了心思。
花朵新鲜得很，看起来像是刚放上去的。
发现有一座还是空墓，她不禁感慨，真是深情的一对眷侣啊。
带着好奇，她眯眼仔细看起了墓碑后，震惊地叫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