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由是生痴
沈昀受了伤，几日未来宫中，想必是有些严重。”
沈韵请求让她出宫回去看望。
知道她太过担忧，皇上命韩舟护送她去看望。
沈韵到了沈府。
出门迎接的是沈府管家。
“原来是皇后娘娘，老奴参见皇后娘娘。”管家对她倒是恭敬。
“愈之呢？”
“二公子受了伤，正在屋中修养。”
“带我去见他罢。”
穿过长廊，便是沈昀所在的清风阁。
沈韵朝前走去。
却在一个少女挽着一个妇人冲上前面前来。
来的正是沈盈和赵梓华。
母女姐妹相见，却没有一点亲切的样子。
赵梓华看到沈韵，笑道：“原来是皇后来了，盈儿，快来拜见你皇后姐姐。”
沈盈听后，看了皇后一眼，神气中有些傲色，看来不是很想拜。
沈盈看着皇后一脸雍容肃穆的神情，还是压住了神色，俯身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沈韵看了她们一眼，只是淡淡一道：“起来罢，我只是来看看愈之，你们忙吧。”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赵梓华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去罢。相爷这次下手不重，不是多重的伤，大夫说了，休养几日便好了。你还怀着身子，这些事情就少操些心。”她说着，语气平淡，神情中却难掩不耐与责备之意。
沈韵没有再回她，径直往前走了去。
沈盈在后面啐了一句：“都什么脾气，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后，还敢给母亲脸色看。”
赵梓华拍了拍她的手，慰道：“算了，盈儿，你少说两句。”
沈韵一心想着沈昀的伤，并不与她们计较。
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与沈昀却从来未受到父母待见。
世间父母偏颇竟到了如此地步。
虽然沈韵早已看清习惯，但此时心中亦不免一寒。
站在身侧的管家，亦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
到了清风阁。
没有人守在外面。
沈韵心想，愈之在沈家的情况微妙，如今自己又受了重伤，应该派个人把守房门才对。
还不及她敲门，却见门已经开了。
“参见皇后娘娘，大人请您进去。”来的正是牧云。以前跟在沈昀身边。
沈韵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来的？”
牧云指了指房梁上，有三个黑衣影卫在上面。
沈韵笑了，“原来他们都在上面，这我便放心了。”
沈韵走近了房门，敲了敲，“愈之，姐姐来看你了。”
屋内传来沈昀的声音，“姐姐，门没有栓，进来罢。“
他正趴在床上，手持一本小册子，在看，想是方才小睡了一下，嗓音有些慵懒，“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皇后走上前去，“你怎么样了？”
沈昀笑慰道：“无大碍，一点皮肉伤而已。”
“我此前让你搬出去住，你不去，现在跟他一起，又被打成这样。”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沈家人。”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沈毅监视他，他也可以监视沈毅。留在沈府，他的人便可以更好地进出沈府。
“他打你，你就忍着，你大可以还手，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沈昀哈哈一笑，“姐姐怎么知道我没有还手，正是因为我还手了，他才没有继续。”
沈韵轻叹了口气，又道：“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在祠堂里也是被他好一顿毒打，所幸昭昭天不怕地不怕，上前给你拦着，否则不知要被他打成什么样。”
“我记得的，那时昭昭才九岁，便为我挨了三棍毒打。”沈昀说着，手中握卷的力重了三分。
沈韵又道：“是啊，后来，圣上下旨将你们抬进太医院，昭昭住了好几天，你躺了将近一个月才有好转。”
“嗯，我这条命是昭昭给的，怎能轻易让人拿去。”他说着，语气平常，却难掩双眸中显露出的深情。
沈韵看着，为之一震。
她终是问出来声：“愈之，我知道你对昭昭情重，你告诉姐姐，你对昭昭只是叔侄和师生之情吗？”
“我听院里的人说，那日你是因为昭昭和大哥起了冲突。“
沈昀没有立即回答。
沈韵心中微微震动。
其实即使沈昀不说，她亦能猜得出一些。只是没有他亲口回答，她还是不敢相信。昭昭和愈之本没有血缘关系，二人的关系更像是青梅竹马，以前昭昭总是念着他，后来昭昭长大了些，却不再念着他，每次谈及沈昀之时，神情都有些难为情。而沈昀只要一见到昭昭，眼睛都在昭昭身上。昭昭在国子监，他便去国子监。昭昭离开国子监，他也没有再去。
本以为沈昀不会再回答。
不料他却平静地开了口，“姐姐都知道了，姐姐以为是什么情义，便是什么情义。”
他说得极清，彷佛不带有一点杂质，但脸上却皆是柔情与喜悦。彷佛是将一件埋藏于心底的秘密说出的如释重负，又好像是将心中美玉呈现出来时那种幸福清傲。
彷佛要向自己最亲近的姐姐说道，你看，那是我喜欢的女子，我们自小相识，她救我于水火，我陪着她长大，我始终挂念着她，忠贞无二，至死不悔。
沈韵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亦微微为之一动。
他都这般模样了，她还怎么忍心告诉他，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鸿沟，还有皇上对此事的决绝的态度。
她能做的，只有什么都不说。
直到他需要她的时候。
虽然她注定帮不了他什么。
但是若有朝一日，愈之注定伤心，她至少还能陪着她一起伤心。
在这皇城之下，在这乱世之中，还有多少人比他们更伤心，更加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她已不再多言，只说了一句：“愈之，姐姐相信你，可以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凡事不必追求完美，但求问心无愧。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无论未来如何，你都要好好生活，像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活得敞亮，活得自在。”
沈昀一笑，“好，我听姐姐的。”
沈韵笑着，可心中隐忧更盛。以前她只是担心沈昀会对昭昭有情，如今确定了，她更怕沈昀会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昭昭和沈家隔着顾后之死。
而沈韵自己呢？她这几年在皇宫，和皇上一直做着表面夫妻。若不是皇上为了稳定大局，有意顺承沈家之意诞下沈家血脉的皇子，她也不会怀孕。如今，皇上对她有几分柔情，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她明白，她爱皇上，从第一眼就喜欢，而这份喜欢确实如此沉重，随时随地都在她身上压着她，压了几年，她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在入宫之前，从未见过楚临风，从未见过他鲜衣怒马的样子，便不会从此深深刻在她脑海中，她越是想要忘记，就记得越深，直到成为执念深深扎根于心，由是生念，由是生嗔，由是生痴，由是生贪。贪念他的一颗真心。可他的心只有一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一生只能给一个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