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下是男儿身
而正处在人间历劫的关安行却是早就没有了在天上做神仙的记忆。
当下正是听了面前李姑娘的话而愣神在原地。
他呛了一声，接着礼貌性地笑了两声，摆手道：“李姑娘说笑了，在下是男儿身，又怎的能替你出嫁呢？再说我看过了温家的大少爷，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你们二位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湘舒打断了。
她双手环腰，“行了，你不要再说了。凭他怎么好，怎么招人喜欢，我不愿意嫁就是不愿意嫁的。”说罢头还低了下来，好一副任性的姿态。
关安行无奈，他既不是女儿家也不是说媒的，实在没什么立场去说教这位姑娘。
但是要他换李湘舒结亲也是万万不可的，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耳畔听着外面的声音，只觉得那些刀剑越来越远，想来是护嫁的队伍逐渐把人摆平了。
李湘舒一直在观察关安行的状态，看他这副凝眉安静的样子就料到他在想什么。
于是不等关安行开口，就开始自爆了，“我知道瞒不过你，轿外的那些黑衣人确实是我安排的，原因你也知道。”
她说完这句话关安行还是没什么反应，便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自在道：“你放心，这些人不会伤害到温家少爷的。
关安行一怔，扭头古怪地看了眼李湘舒，李湘舒被他看得发毛，羞红了脸解释道：“我看你不是没反应嘛，还以为我为了逃婚做出什么大义灭亲的举动呢。”
谁知关安行却笑了，说道：“大义灭亲可不是这么用的。”
话音刚落，那娇俏的碧玉少女脸颊更红了。
李湘舒趁乱偷偷掀开帘帐看了一眼，打斗渐渐平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堂堂丞相府大小姐所有撒泼耍赖都用上了，甚至都要下跪，那一个泪眼婆娑看的关安行实在于心不忍。
“好大侠你就救救我吧，索幸你是男儿身，嫁过去哦不，抬过去之后温少爷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到时候直接说是趁乱狸猫换太子”
关安行听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纸巾，示意李湘舒先把脸上的泪痕擦了。
李湘舒迟迟没接，直到关安行答应她会帮她逃婚才接过来擦自己的脸。
毕竟计划都在李湘舒的脑子里，关安行一点头，李湘舒就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自己的喜袍，惹的关安行直扭头，想着非礼勿视。
李湘舒看着关安行这副局促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你躲什么，我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在这里面待久了我都要热出一身汗了。”
话毕，关安行才重新转过头来，入眼的已是一身黑。
原来宽大的红袍之下裹的竟是一身夜行衣，与外面那些刺客的衣服一般无二。
李湘舒一边快速地给自己整理衣襟，一边捞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红头纱，急急忙忙道：“这身喜服你先凑合穿着，本来就是冬衣，做的有些宽大，你穿上应该不成问题。”
关安行顺手接过，此时轿外传来两声问候，那声音略低沉却又不失威严，“李小姐可还安好？”
关安行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始终如一地穿着衣服。
倒是李湘舒吓了一激灵，支支吾吾道：“安好安好！”随后又小声提醒关安行，“穿反了穿反了！”
“抱歉，第一次穿。”
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李湘舒上下看了两眼，眸中的满意度不减反增，“挺好挺好，来把最后这个红盖头盖上。”
关安行身量颀长，往那一端坐，红盖头一盖，除了鞋面隐约没盖到之外，旁的也没什么怪异之处。
李湘舒寻好机会，透出帘子勾了勾手，估计是在找人打掩护，在最后翻身之前对关安行抱了个拳，最后狡黠一笑，“有缘江湖再见，大侠。”
“叫我关安行便好。”
“好，关兄珍重。”
说罢，就利落地翻了出去，还不忘盖好红轿的帘子。
关安行心中暗自惊奇，想来李湘舒也不是寻常人家的闺中小姐，性格倒是还有几分豪迈。
就在关安行忖度之余，先前那道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的声音比前两次听到的要更清楚，仿佛就在耳畔，风一吹就能烫到心口，“夫人莫怕，刺客已被清扫完毕，夫君现在就领你进门。”
等到花轿重新被抬起，温还赐都没听到里面的回应，正要掀开帘子一探究竟时，一道沉闷的声音溢了出来。
不知道是发声的人受了惊还是累着了，嗓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虽然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却好像有千万种情绪。
红帐外是天寒地冻，红帐内是热意肆淌。
交叠的手掌心逐渐升温，随着花轿一步一摇，心里的那份紧张也陡然增加。
更可况外面还有个“夫君”左右陪伴着自己，这种说不出来的怪异让关安行乱了思绪，甚至后悔刚刚心软答应了李湘舒的这个请求。
好在婚宴是有队伍的，温还赐也得走在前面，问候过一遍见没问题了之后又驾马移到了队伍前列。
只是路途已经走了好一阵，又经过刚刚一番袭击，围观的百姓少了很多，约莫又走了四五里路才抵达到了温府。
唢呐声响彻了一路，到了门口又是高昂地持续了一段时间。
这一瞬，马蹄停歇，万千红鸾盖过人声鼎沸，渡上几里梅寒香。
红轿落地，下人们将轿子微微倾斜，好供关安行下来。
身侧的两位喜婆也赶紧跟了上来，掀了帘子之后便一路搀着新娘。
关安行盖着红盖头，视线被挡住，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喜婆。
考虑到自己身量比李湘舒高，怕红袍过短穿帮，关安行便一直弓着身子走路，也勉强能遮掩一二。
索性冬衣略厚，又人多眼杂，应该没有人看出来。关安心在心里猜测着。
人群喧嚣着，跨过熊熊燃烧的火盆，一步一步地向着温府大门前进。
关安行蒙着盖头看不真切，殊不知温还赐就站在他面前不足三丈。
每每脚底跨过一盆烈火，心头就跟着热一番，民间嫁娶说这是在去除一切不吉利的事物。
可关安行毕竟不是真的新娘子，每跨一寸，心里的愧疚感就加深一寸。
要是等会拜了堂入了洞房，这温家大少爷发现娶的竟是一名男子关安行不敢继续往下想，看来等会得找个时机逃出去。
就是不知道青羽怎么样了，刚刚行街大乱后就一直没见到他的影子。
要是让青羽知道自己在这“结起了亲”，估计又是一副精彩绝伦的画面了。
就这样怀揣着怪异的心思走到了堂内，这红盖头虽说是挡住了人的视野，却也到底有几分微透。
透过薄红，感到眼前的红深暗了几分，接着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木制香调。
这香似寒冬里的翠柏，带着自然馈赠里的清冽，细细密密地晕到了关安行的鼻尖。
单闻此香，就能联想到眼前之人是怎样一副少年姿态。
红罩下，关安行微微抬眼，粗略透过红布也能看得出对方身量比自己高，而且高的还不止一点半点。
在这样的状态下，关安行才放下一点戒备微微直起了身。
前面两拜关安行还好整以暇，没什么心理负担。直到第三拜的时候，他开始有了踌躇，原先心底那份怪异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夫妻对拜！”随着高亢的嗓音响起，关安行迟钝地转身，红盖头随着鞠躬垂下，在行礼的那一刻隐约听到了对面那人的轻笑。
关安行忙慌乱转过了身，生怕对方看出了什么端倪。
三堂礼过，送入洞房。
关安行正坐在新婚床上，旁边两位喜婆看顾着，让他一时也脱不开身。
正当他在想办法脱身的时候，窗边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
两位喜婆面面相觑，“真是怪了，这大冬天的怎么还有鸟叫啊？”
“不知道啊，一直这么叫着也挺聒噪的，要不我去赶了吧？”
另一位喜婆也同意了她的说法，“你且去吧。”
那喜婆扭着身姿去了窗前，掏出手里的帕子还没甩上几次，就“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原来是那鸟突然发了狂，逮着她就开始猛啄，吓得那喜婆直叫唤，“快走啊，你这只蠢鸟！”
另一位喜婆闻声也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关安行下意识地朝鸟叫声看了过去，却被红盖头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喜婆怕他冲动，赶紧握住了他的手道：“切记，新娘子红盖头不能自己摘。你在这好生坐着，我去看看。”
关安行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啊！”接着两声失痛声一前一后地传来，两位喜婆应声倒地。
关安行皱了眉，一道轻盈的脚步声辗转而来，“啧，花轿坐的挺舒服啊。”
语气嫌弃万分，不是青羽又是谁？
关安行一把掀了红盖头，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青羽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歪着头道：“怎么，怪我来早了，想跟着温家大少爷上床？”
关安行知道他这是在生气，自己不声不响地走散了，人家费尽心思跑过来救他，自己开口竟然就是这样一句话。
于是也站了起来，抱歉道：“这是意外，你来的正好，没有谁能比你更及时雨了。”
这一招对青羽很管用，只是哼了声就别过了头。
“娘子？”
门口传来一声爱的呼唤。
却让屋内的两个人同时石化了。
青羽简直暴躁了，压着嗓音骂道：“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前厅喝酒吗？回来的这么快？”
关安行闭眼认命，“你快躲起来吧，我的红盖头呢？”
青羽随手拿过红盖头朝他头上戴，刚举起来就顿住了，瞪圆眼睛道：“你现在戴什么戴？难不成真的要跟他上床！”
关安行的眼睛瞪的比他还要圆，用一种“你在胡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快躲起来吧！”说罢就扯过红盖头盖住了自己。
反正人也没救出去，索性就躲在屋里，于是青羽一边骂着娘一边侧滑滚进了床底。
关安行把床后的屏风挪到了前面，挡住了两位倒在地上的喜婆，嘴里还念念有词，“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干完这一切，大门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推开，随之而来的是步履闲散的身姿，着一身意气风发的红袍，来人眉眼含笑，气度翩翩。
关安行控制着呼吸，端坐在床前。
温还赐扫视了一圈屋内，在看到屏风时嘴角微勾，接着又视若无睹地向前迈着宽大的步子。
走到床前没看到喜婆，便也没用放在桌前的如意秤，直接伸出一只纤长的右手，食指一端轻轻点在盖头下摆。
只肖轻轻上挑，便能看到佳丽容颜。
温还赐好整以暇地挑起一边眉，食指沿着盖头来回摩梭。
关安行就看到那只灵巧的指节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像揪着他的心一样揪着这块红布，没人知道这指节的主人想干什么。
房间内不知燃的是什么香，旖旎缠绵，使人脑热。
温还赐放下了手，长腿一跨，坐在了关安行的身侧，也不急着掀盖头了，慢悠悠道：“听闻新婚之夜的女子敏感异常，原因是第一次。”
他看了一会关安行，准确的说是看着红盖头，但红盖头自然是屏着呼吸没什么反应的。
身影向前压，温还赐薄红的唇几乎贴上了那缕做工精美的红布，温声吐气，轻笑道：“那这盖头，我便不掀了。”
关安行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腰侧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了，心下惊呼之余，才彻身体会到了温还赐刚刚所说的“敏感异常。”
他被扑着向后倒去，身上的人压着他，横腿叠着，让关安行难以动弹。
这举动让关安行心中警铃大响，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对方质问的准备，万万没料想对方直接动手！
千钧一发之刻，关安行憋红了脸呛出一声，“温……温公子！”
温还赐像是在逗什么玩具，见身下的人这会就憋不住了，坐直了身子颇为感慨道：“娘子这是在拒绝我啊。”
都什么跟什么……
关安行扯了红盖头，露出一张冰白如玉的脸，正经道：“温公子，在下是男儿身。”
温还赐支着下巴，桃花眼尾微微上挑，一字一句道：“男儿身怎么了？你与我拜了堂，那就是天地认定的夫妻。”
关安行哑然，半晌眨巴眨巴眼睛提醒他，“可你原本娶的是丞相家的二小姐。”
温还赐点头，示意他知道。
关安行好脾气，指了指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给了四个字，“可我不是。”
言下之意是你娶错人了。
温还赐看着他这样一副急于求证的样子，配合道：“那我是不是该问，李小姐去哪了？”
关安行点头如捣蒜，心想大少爷你终于懂了。
可温还赐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淡淡道：“李二小姐，李湘舒，已经死了。”
身侧的关安行和床底下的青羽都静默了一番，房间内久久没有声响。
关安行不确定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温还赐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早已没了先前的戏谑，冷如一摊枯水。
这样的眼神让关安行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还能什么时候死？当然是长街上唢呐声响，八抬大轿的时候死的。”
温还赐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抵上了白皙细嫩的脖颈。
他凑近关安行的耳畔，吐气如兰，“你说，你是怎么把她杀了的呢？”
青羽听到情形不对，忙要爬出来救自己家主子，却听到“哐当”一声。
那把锋利的匕首掉落在了他的眼前，静静地躺在屋内的红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