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昌京最正直的官
大牢外，积雪已没过马蹄。
楚欢颜问吕战，“吕大哥，朝中大臣中，谁最是公正？”
吕战思索片刻，答道：“如今朝臣分为两派，一部分支持太子，一部分支持二皇子，唯有一人敢于在朝堂上直言正论，不偏不倚。”
“可是周舟？”
这是楚欢颜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人。
她跟周舟接触不多，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从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与旁人不同，他的眼睛清澈透明，身上自带一股浩然正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相信他。
吕战点头：“正是周大人！”
楚欢颜握紧缰绳，沉声道：“去周大人家！”
如今已是深夜，又逢大雪，一般人家可能早就休息了，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
只是第一天，鬼面将军便被打成那样，这刑部尚书是睚眦必报之人，他定会用上各种刑罚逼他招供……
想到这里，楚欢颜低呵一声，加快了速度……
周舟家住在一个小巷子里，与同他级别的官员府邸相比，他的小宅院略显寒酸。
听到敲门声时，周舟也才刚刚睡下。
此时，大雪还在铺天盖地的下着。
楚欢颜静静地等待着，她的鞋袜早已湿透，脚趾仿佛失去了知觉，双手也已冻得僵硬。
她裹紧裘衣，可刺骨的寒意仿若利刃般穿透她的衣服，凌迟着她每一寸肌肤。
门很快就开了，周舟提着灯笼走出来。
看到楚欢颜，他明显愣住了，只见她裹着白裘站在雪地里，好像和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郡主？”
楚欢颜摘下斗篷，朝他微微颔首，轻声说：“周大人，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她冷得牙齿直打颤，说话时，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瞬间又消散了。
周舟侧了侧身，说：“外面雪大，先进来吧。”
楚欢颜也不矫情，看了吕战一眼，就拖着两条冻僵的腿走了进去。
吕战默默跟在后面。
院子很小，一共就三间房，一间堂屋，一间卧房，一间厨房，虽然称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确实没什么陈设。
等两人进来，周舟关好门，快步跟上。
看了眼楚欢颜冻得红肿的手，周舟犹豫一瞬道：“两位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卧房，我去取些炭来烧。”
周舟的卧房不大，但是很整洁，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最多的就是书了。
楚欢颜心想，难怪如此清贫，敢情朝廷发的那点俸禄都被他拿来买书了。
正想着，周舟已经搬来椅子放在火炉边，还在上面垫了软垫，才唤她，“郡主，请坐！”
楚欢颜刚坐下，他就递来一杯热茶。
“多谢！”她道了谢，然后将茶杯握在双手之间。
水的温度迅速在掌心扩散，楚欢颜感觉身体在慢慢变暖，脚趾似乎也恢复了知觉。
“二位稍等片刻！”
扫了眼楚欢颜的鞋袜，周舟转身走出房间，片刻的功夫又端来些烧红的碎炭置于火炉里。
最后在她对面坐下，问：“郡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楚欢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明了的说明了来意，“恳请大人明日早朝时向皇上请旨，由您主审太安村屠村一案。”
“这是为何？”
周舟惊讶于她深夜来此的目的，同时又好奇她的目的。
关于太安村屠村案，他听到时也是颇为震惊，只是皇上已钦点刑部尚书主审，他只是从旁协助。
如今若是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便贸然请旨，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楚欢颜将提前让吕战备好的卷宗递给周舟，说：“刑部尚书曾与此案的嫌疑人有宿仇，若是由他主审，恐有失公允！”
周舟微愣，嫌疑人？原来她是为了那人而来。
她希望自己主审此案，是希望自己能徇私还是相信那人是清白的？
他伸手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才道：“明日早朝，我会将此事禀明圣上，也会自荐负责此案，至于圣上如何决断，周某不能保证。”
为官的初心他始终记得，一如他做人的原则，答应她，并非为了她，而是他了解刑部尚书的为人，他忧心的是那一百三十六口人不能昭雪……
楚欢颜不喜不悲，好像早就知道他会答应一般，只起身朝他行了大礼道：“欢颜为那一百多口无辜惨死的百姓多谢周大人。”
周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与她总共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可她竟这般了解自己！
他的心里豁然开朗，遂起身回应道：“为官为民，此乃周某分内之事！”
楚欢颜轻笑一声，说道：“周大人果然是整个昌京最正直的官！”
她的话忽然让周舟想起在醉香楼，她醉意朦胧却语气坚定的立于人前维护自己的话语：
“他不是小白脸，他是周大人，是整个昌京城最正直的官……你快向他道歉！”
其实，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心里却雀跃于她对自己的维护。
那日她醉酒被那人抱着离开，他以为此事也就此了结，却没想到次日她竟还是打发了那掌柜的上门向自己道歉。
当时他心里生出莫名的希冀，他希望再次见到她……
可没想到，再次见到是在这样一个深夜里，她身着白裘，立于冰雪之间，仿若仙子降临，美的不可方物……
知道他卯时还要早朝，楚欢颜也不再逗留，便起身告辞。
路上，吕战思索再三，终是忍不住问楚欢颜，“郡主，若是圣上点了别人主审，又该如何？”
其实，暗灵卫还有监视众朝臣之责，这些大臣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把柄在鬼面将军手里。
这虽是皇上授意，但是那些大臣却把仇恨都记在了鬼面将军身上，这也是大家都对将军敬而远之的原因。
所以，如果皇上点了别人主审这个案子，就算不是刑部尚书，只怕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楚欢颜淡淡道：“皇上想削弱皇后背后的势力，暗灵卫就是他的一把利刃，他定不希望将军出事，同时他深知朝臣对将军的畏惧痛恨，若无党无派的周大人主动提出主审此案，他定会应允。”
这案子绝非普通的凶杀案，背后牵连甚广，刑部尚书愿接下屠村案，恐怕是早就打算让鬼面将军做替罪羊，如此既能报了私仇，又能向皇上交差。
若周舟提出主审此案，便会得罪他的顶头上司，着实是费力不讨好之事，稍有差池，轻则丢了官职，重则性命不保。
只是如今，整个朝堂上，敢于接手此案的恐怕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