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化蛇驭水
陈永秉打坐入定初期，仍旧杂念不断，狱场那头的虚耗没有消失，还在胡作非为，它不大的肚子像是个无底洞，无论怎么进食都填不满。
随着冥想深入，杂念减少，虚耗的身形果然越来越暗淡。
待到虚耗完全消失，郁磊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
“罢了，罢了……天道，与想象中不一样。”
陈永秉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郁磊撂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走了”便再没了声息。
再看狱门处，金色结界已经消失。神荼的背影一闪而过。
事关郁磊，陈永秉弹地而起奔向狱门，神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邓煌炎坐在板凳上，腿脚摇个不停，逍遥的模样像得了大病。
陈永秉一看见他就整个人都不好，问道：“神荼哪去了？”
邓煌炎斜了陈永秉一眼，反问道：“这就是小杂种你下问的态度吗？爷爷我不满意，重新问。”
陈永秉装作恭敬的模样，拱手一揖又道：“请问神荼去哪里了？”
邓煌炎睁开微闭的双眼，点点头，答道：“郁磊投生了，神荼去为他引魂。”
说完站起身，将板凳一脚踢到狱门旁边，继续说道：“操心好你自己吧，爷爷我现在带你去焦渴二狱。这两狱刑罚太轻，真是便宜了你杂种。”说罢往地上啐了一口，朝西北方向行去。
陈永秉跟在身后，嘴角高高扬起。他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郁磊没有化为虚无，再世为人了，神荼亲自为他引魂，肯定出不了差错的。
不多时，来到狱场。
原来是焦渴狱和饥饿狱连在一起，两狱内都不设狱官，仅有狱门处一左一右把守。
饥饿狱中鬼犯或东倒西歪或倒地不起，个个腹胀如鼓，骨瘦如柴。
焦渴狱内个个双唇开裂、口吐青烟，也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好多鬼犯见到陈永秉进来，挣扎着凑到近前乞食。陈永秉慈悲心大起，但他哪有食物，而且五叉小狱的种种历历在目。
他们虽然可怜，却也都是自食其果，唯一的解脱之法是自救。
陈永秉一狠心，就地坐下，对他们的哭嚎声充耳不闻，闭眼在脑海检索起来。
这两狱和一殿饥渴厂不同，饥渴厂罚的是轻生自尽的人；这两狱收的是生前享用过度的；不知惜福，不敬五谷，暴殄天物的；吃喝不敬高堂的；贫者求贷，不肯济急的。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家境优渥却为富不仁，只顾自己吃喝享乐。
再睁眼时，围绕身前的惨状、哀嚎声已经不那么可怜——他们只是在食欲、物欲的膨胀中，走到果报来临这一步的罪犯。
他们在生浪费的餐食，可能是别人的救命粮，人间饿殍遍野，这些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永秉重新闭上眼，开始炼气。
周天大开，笼罩整个饥饿、焦渴两狱。两座狱场中，气如海潮般涌入冥窍……
这次入定后，才发现元神中露出一个新的自己——有担当，不逃避因果的自己。
厉鬼虚耗虽然不强，将其消灭后竟然有这种收获。陈永秉心中一喜，仔细一想，这条品质也很重要，注定不会对受自己牵连的一切袖手旁观。
也许，自己能被选中，这条品质有很大原因吧。
他总是不经意间拿彭彘作对比，如果被选中的是彭彘，面对某些妖兽，他会放任不管的。
念起念收间，两座狱场的气已经不足，带动狱外的往里狂涌。狱内剧烈气动，引出一股大风，在两狱间不断盘旋。
当中鬼犯本就浑身无力，被这股风搅得满地打滚，惊叫连连。
几十个呼吸后，另一股风在陈永秉头顶成型，风声猎猎、妖气重重。
门外邓煌炎大吼一声“晦气”，便一溜烟消失。片刻后，一张金色大网将狱门封住……
狱中鬼犯也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纷纷使尽力气朝狱门爬去，仿佛一地的蠕虫……
这边风声不断，当中时而夹杂婴儿啼哭声，时而夹杂妇人谩骂声。
无雨无晴的地府，竟在这两处狱场地界，下起滂沱大雨。每个雨滴，竟有拳头大小，顿时狱中鬼犯不少被砸得没了声息——能发出的声音，也尽数淹没在轰轰雨声中。
风眼中渐渐探出一颗人头，细长的双眼四处打量场中的一切，能够坚持到现在的鬼犯被吓得愣在原地，抖若筛糠。
扫视一圈后，妖兽的身体完全从风眼中露出，只见其人面豺身，背生双翼，有老虎大小。
狱门处邓煌炎的声音传来：“化蛇你别以为你厉害，下屁大点雨把你能得！你身下那小子，只给你一刻钟好活了！”
饥饿焦渴两狱没有血肉离体的酷刑，自然不像其它狱场有排水，邓煌炎说话间，大雨形成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
化蛇没有理会邓煌炎的话，自顾游到地面，陈永秉这才看清，之所以称之为化蛇，是因为它行动如蛇。
化蛇只是看了陈永秉一眼，一口叼起面前吓傻的鬼犯，大快朵颐起来。
咔吧咔吧的声音在大雨中丝毫不减，传遍每一个角落，前所未有的恐惧像钢针，一下一下刺在鬼犯屁股上，一个个如受惊的青蛙向狱门疯狂逃窜。
狱门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但有结界阻拦，一个都出不去。
邓煌炎在外面大骂道：“该死的杂种们，滚开，全挡住了老子看什么？”
前有妖兽，后有狱官，一时哭嚎声、告饶声甚至盖过了雨声。
观察良久，陈永秉终于确定化蛇这厮不是善类。飞身一脚朝化蛇面门踹去。
化蛇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水面突然兴起一股人高的大浪，将空中的陈永秉一举掀飞。
重重落地后，陈永秉才知道小看了化蛇，这厮身形不大，却能够捕捉金丹境的行踪，还能及时作出反击……
此时化蛇已经将刚才叼住的鬼犯吃得只剩一堆骨头渣子，身下的雨水被染得鲜红，根根白骨随余波沉浮。
化蛇缓缓扭过头，看向陈永秉，嘴里是婴孩啼哭声
——也是吭哧吭哧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