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彩线缠,钗符挂,相见一千年
家宴结束后,太后也没有再拘着这群小年轻,赶着他们去无忧街看端午节会。
太后和陛下一走,端坐许久的栖乐站了起来,越钦看着看着,低头淡淡笑了一下。
栖乐觉察到异常,侧头看向越钦:“你不舍得走?”
越钦索性靠着椅背,懒懒道:“走什么走,赏会花,看你之前心心念念的石榴花。”
说起石榴花,之前她在准备府中花木时,本想往越钦院中种一棵,谁知道被他残忍拒绝。
奇怪,这会怎么就爱上这石榴花了。
不过他做事向来令人费解,栖乐瞥到角落里的郡主利昭还未走,淡淡道:“也行,那你陪郡主赏花,我先去看端午节会。”
栖乐说完便走,却发觉被什么绊住,抓深发现衣角被越钦攥着,他的话也莫名其妙地落下来:“再待一会。”
身上亮纱轻薄,可也经不住他拽,毕竟在外,栖乐斟酌再三还是又坐了下来,小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花。”越钦漫不经心道。
栖乐见他如此执着,或许是改变此前的心意,于是握着椅沿,善解人意般道:“移一棵种在你的院中?”
“不要。”
这人到底发什么神经?
栖乐在心里感叹一遍,又将今日发生之事梳理一遍,可以说太医院的事情进展很是顺利,若还有什么愁苦之事,便只有催娃。
“星纪是在为子嗣的事情犯愁?”
越钦不可思议地看向栖乐,见她说得津津有味:“此事说难不难,星纪纳几个小妾,然后雨露均沾,我想,不出一月,定能如愿得一个小星纪。”
“不纳妾。”
栖乐落入他星子般的眼眸,幽幽的,深深的,让人无法猜测其中心思。
难不成他想要嫡子?
那绝对不行,若孕育嫡子,她的事情至少要延后一年,太不划算。
越钦像是洞悉一般,揉了揉额角:“光一个你,就让我发愁,再添个小孩,我非得从世子府搬出去不可。”
“况且这事,我们不能赶太子的先。”
我们?
等太子有了嫡子,我们也不可能啊。
“想得倒是透彻,那你为何迟迟不走?”
“不想跟他们一起,等他们逛够了,我们再去。”
栖乐也将椅子坐满,靠着椅背,眼前满树榴花,似茜裙初染,比之珊瑚有余。
她想起一旁的利昭,轻吟:“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无由一攀折,引领望金绯。”
“世子有没有愿为东南枝之人?”
越钦知道栖乐在怜惜利昭,一时有感而发。
他注视着浮花郎蕊:“没有,或许以后会有吧。”
见栖乐不语,越钦问道:“若有人愿意为你甘做东南枝,你会不会就不再眷恋别枝?”
栖乐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那要看我愿不愿意栖,栖之后是否长乐无忧?”
越钦突然想起这是她名字里的字:“你的名字就出自这句话?”
“不是,家人希望我年年栖乐。”栖乐吸了吸鼻子:“愿望而已,不可太执著。”
确实有点讽刺,一个是说年年栖乐的人没了,一个是说年年悦卿的人走了。
他们像是这世间被遗弃之人,兜兜转转竟然凑成一家人。
两句祝福凑在一起就是:年年悦卿,年年栖乐。
越钦晃了晃头,果然不能聊太煽情的话题,容易胡思乱想。
他们坐了许久,直到晚风降临,才去看端午节会。
彼时整条无忧街都像是缀着明珠,比平日热闹,比醒山的蚕花会更盛。
商贩除了卖平日的吃食,多了很多端午的吉祥物件。
他们沿着坠银河的边缘,上了瞻星桥,初见人间万象、繁华无比。
栖乐收回视线,发现一直护着她的越钦已经不在左侧,环顾一圈,终于看到他站在一个卖端午吉祥礼的摊位前。
见他穿过青色和白色的衣裳,没想到换了一套里白外紫的锦衣,也是风姿卓然。
这套锦衣有点讲究,白紫交领双重长衫,袖子里长外宽,外罩烟紫色褡护,腰间是近色腰封。
加上他银冠束发,行止之间秀逸出群、潋滟不可靠近。
单单站在那里,时不时就有姑娘望而却步,手中攥着五彩绳,双眼盯着他的手腕,恨不得套上去。
四周人潮不息,栖乐猝然被他的黑眸捕捉道,有种偷看被抓的心虚,她淡淡一笑,越钦越过人流也回以一笑。
旁边响起商贩的声音:“公子的钗头符特意要编林檎花结,可是给桥上的心上人。”
越钦回首,见两个五彩绳和一个钗头符已经伸到面前,他接过后淡淡一笑:“那是我的夫人。”
说完就朝瞻星桥跑去,商贩摸了摸头。
心上人和夫人不是一个意思吗?
若不是一个意思,他为何要跑着去。
这个问题,对于当事人也有些超纲。
越钦跑到桥边,特意停了一会,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才快步跑上桥顶。
“你果然没有乱跑,还等在原地。”
“或许没看到你,我就走了。”栖乐见他疑惑,解释道:“公子世无双,说不定就被哪家姑娘惦记带走了,那我在,岂不是如同这桥上的灯笼,自找没趣。”
越钦笑了一声:“就是怕你看不到,刚刚我在下面望了几次,谁知道你看个夜景也能看半天。”
看来刚刚的打量,没有被他看到全景。
栖乐松了一口气:“怎么想起去买五彩绳?”
“毕竟是端午,五彩绳辟邪兼有祈福纳吉之意,带你应个景,讨个好兆头。”越钦解释后,轻声道:“伸出手。”
“我自己来。”
“一只手套不进去,不白给你戴,等会你也要替我戴。”
栖乐只能依他,将蓝袖微提,露出手腕,微微伸出去。
越钦拿着五彩绳的两端放在她的手腕下,忽而利落地套入那个小圈固定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很。
系好之后,他很自然地挽袖伸手,并将另一条递给她:“到你给我戴了。”
栖乐缓缓接过,从她低头那刻,越钦就一直盯着。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戴这种五彩绳,以前总是不信这种东西可以辟邪,现下却隐隐希望可以辟邪。
栖乐抬头时,隐约可以在越钦的眸光中看到自己,她微微一怔,须臾问:“紧吗?”
越钦收敛目光道:“刚刚好。”
说完,他拿出手中的林檎花结:“还有一个,是挂钗上的,我帮你?”
栖乐颔首,越钦抬臂将栖乐发髻上的钗往外扯出一点点,他动手极其轻柔,生怕拉伤她的发丝,系之前,还道:“我没帮人戴过,若是不小心弄疼你,你就知会一声。”
栖乐觉得今日的越钦过于温柔,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淡淡回了一个“好”字。
越钦听到声音,才开始将花结的短绳穿过双股钗,打完结那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忽而想起,其实可以将钗取下来再系的。
刚才怎么没有想到?
彼时有群孩子不解其意地唱着:“彩线缠,钗符挂,佳人相见一千年。”
彩线缠,钗符挂,佳人相见一千年。
这可跟越钦刚才说的五彩绳的寓意有点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