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总归是个进展
唐闻柳当真是行动派，说走便走，马车都快走出一里地了我还没缓过神来。
他倒极有兴致，眉眼带笑，大抵是为着得了真画。秦城资源富足，近几年隐有超过瞿塘之势，如今得了这画，若真能寻到宝藏，善加利用，定能稳坐燕辞郡众城之首。
马车从平稳的官道换到有些颠簸的山路，摇晃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停下。
唐闻柳先行下了马车，我掀帘出去，他侧身看着远处的雪山，手却伸着在等我着下来。
“好漂亮。”
我望着雪山，无比自然的将手搭上去。
是的，相处了这些日子，这已经可以做得很自然了。
唐闻柳回身将我扶下，手却未放开。用针仔仔细细的挑了几个时辰，眼睛酸得很，此刻看着远方的雪山，只觉得心里眼里都十分舒服。
山下青郁，自半山腰起盖了雪，愈往上青色愈少，山尖只剩下纯净的白，被阳光晒着，暖黄暖黄的。山下是田园牧场，稀拉的牛羊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停下啃几口草，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身心愉悦，不自觉笑出了声，唐闻柳闻声偏过头来，眼里也是带着笑的。
因心里藏着事，总怕被看出端倪，不敢与他对视，倒还未有机会好好看他的眉眼。此刻美景在前，心便随着开阔的草场坦荡起来，未躲开他的目光。
他长得实在是副书生模样，浓黑的眉毛连着轻轻鼓起的眉头，底下是双带着少年意气的眼睛，眼皮很薄，睫毛不长，不笑的时候透着温润清和，笑着的时候便有些玩味，仿佛已经将我看穿。
被我盯得太久，唐闻柳笑意未散，也认认真真的看着我，问我冷不冷，鼻头都有些泛红了。
出门前他让桃符备了披风，此刻吩咐桃符拿来给我披上，说再往前走走。
车马留在原地，也不让人跟来。
“夫君来过这里？”
我看他并不如我这般新奇激动。
“没来过。”
“看夫君的样子，应当常来云城，都没来这儿看看吗？”
这般风景，实在很值得来看看。
唐闻柳垂眼，“一个人的时候，起不了要去哪儿游玩的念头，也没有机会。”
“嗯。”
我应了一声，不知道如何接这话。
他这样身担重任的世家子弟，怕是自小便要被拘束着学一堆东西，该是不怎么自由的，长大便不容易起念头。
好在风景实在是好，不说话四处看看就很好，唐闻柳应也是这般觉着的，不再说话。
走了会儿，车马被甩开得很远了，唐闻柳顿下步子，眉头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握着我的手也用力了几分，像在做什么决定。
我看着远处吃草的羊儿，静静等他开口。
“袂月，”
终于，他叹息一般唤出我的名字。
“待回了瞿塘，我们好好开始，如何？”
听得这话，我心念一动，唐闻柳这是对我生出了情意？还是觉着我有几分用处，做他的夫人也无不可，愿意信重我了。
无论哪种，总归是个进展。
“夫君指的是什么？”
我明知故问。更想让他确切的说出来。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回了瞿塘，好好开始过日子。”
他很认真的道。
他这样正经，倒有了想逗逗他的心思，“为何一定要回瞿塘去才好好开始？从明日开始不可以吗？从现下此刻开始不可以吗？”
我笑着，语气也软。
他一愣，将我拉得近了些，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似乎觉得在我说了这话后，他应当这般做。
我面上带笑，心底却冷下去。是了，这唐闻柳有时会与我亲密些，却像是个木偶，做了，但没动心念。
算了，不讨厌不排斥就有机会。
我亦叹了口气。
这种事，本就是急不来的。
心下生出些悲哀。非得违逆自己的心意讨好唐闻柳借助唐家的势力不可吗，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有是有的，若某天有个合适的时机能回秦家去，伺机给那毒妇下毒，下最毒的那种。
或是出一笔丰厚的银子，找最厉害的杀手去。
抑或不走得到唐闻柳心的路子，与他成为盟友，用共同利益驱使他助我复仇。可我又能拿出什么利益，能让他为我对抗秦家。
前两者可行，但并不稳妥，因着郡守府设在秦城，防卫森严，若出了什么事，必得深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后者，几乎不可行。
我只是秦家最不受宠的小姐，我什么都没有。
唯有情色令人失智。
看我爹就知道了，为心悦之人，妻女皆可抛。再有秦袂英，为一门生之子，拒嫁瞿塘少主。可知情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一旦生了情意，便可为对方疯魔，什么身份权势，都不重要。
我一定要报仇，为我娘讨回公道。所有的方法，我都要一试。
见我失神，唐闻柳牵着我往回走，“回吧，再走就远了。”
“好。”
这么远过来，看几眼就走有些可惜，便从马车上搬了凳子下来坐了会儿，这儿风大，披着披风倒也不冷。
“袂月，你可画过雪山？”
唐闻柳忽然问。
“没有，没见过的东西画着难，在秦城也没见有人画雪山的。”
“回去我们画一幅吧。”
唐闻柳道。
“夫君我便不画了，眼睛疼得厉害。”
我诚恳道。
唐闻柳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盯着我眼睛看了会儿，我以为他会说什么辛苦了，却道，“有五条血丝。”
“”
坐了会儿便往回赶，到朱家，朱老太太刚午睡起来，正在吃酥烙，听我们去看了雪山，倒起了兴致，说着那雪山如何漂亮，只是我们去的时间短，想是没看到最漂亮的地方。
后边的话便只是夸我，说唐闻柳小时候性子活泼爱热闹，大了唐家那么重的担子压下来，倒也不爱玩乐了，少有人能叫得出门去，待我真是不同。
我只应和着笑笑，总不好告诉朱老太太，这是为着我替他挑了那画。
无缘无故他又怎么会答应。
我带着怨气看向唐闻柳，他正勾着唇角应下老太太的话，像老太太说的是真的一般，他待我确实不同。
真是看不透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