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冬宴
瞿唐的建筑，不似秦城的灵秀。
秦城有飞起的檐角，蜿蜒瘦长的屋脊，屋脊上面趴着龙凤狻猊，雄狮天马，就连檐下的柱梁，也雕刻着四季花叶，更别说应着窗外的景来造的窗棂样式。红墙绿瓦，处处透着鲜亮。
瞿唐的檐角是向下的，屋脊横直，板正而厚重，若心中所思过多，倒不像是人住在屋子里，像屋子压在人身上，让人喘不过气。
冬日里草叶败落，光秃秃的树干硬挺挺的立在那儿，入目皆是灰扑扑的一片，看着心情都沉重了不少。
&34;瞿唐就没有冬日能盛开的花朵吗？退一步说，总有那种四季都能绿油油的树吧。&34;以为流芳阁年久无人入住，才那般凋零的模样，却不想整个唐府都是如此。
&34;唐二夫人的屋子里还好些，有些青绿色。&34;
冬宴设在朝暮阁前面的惜兰苑，名唤惜兰苑，却无半株兰草，光秃秃的树上绑了些绿色绸带以做装饰，树下的几张粗石桌上则放了新鲜瓜果，算是添颜色。
各地风俗当真是不同，秦城设宴便繁复得多，为一场宴会移树栽花造景再常见不过，不过这点也受地域气候限制，秦城的冬日，朔风凌冽，养不出五颜六色的娇花和盎然的绿意。
惜兰苑内已有先到的客人，唐二夫人一身暗青色镶金绣大氅，配着一支占着半边发髻的金牡丹步摇，很是雍容华贵。林敏慧着同色衣裙站在唐二夫人身侧，发饰简单却极搭今日的妆容，与平日里懒怠的状态不同，一派伶俐能干的模样。
“见过二夫人，见过林姐姐。”
我不识得来人，遇人只能先微笑着点头，便越过去跟唐二夫人和林敏慧打招呼，不管他二人对我态度如何，今日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晾在一边，是该好好与人介绍的。
我上前，旁边正与唐二夫人说着话的年轻妇人便将眼睛移在我身上，我微笑行礼。
“这位是？”
“这便是闻柳的新妇，秦城秦家的大小姐，袂月。”
唐二夫人笑得慈爱，“袂月，这位是苏夫人。”
“苏夫人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苏夫人在听到我是唐闻柳的新妇后，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袂月，你可要多同这位苏夫人聊聊，她的丈夫与闻柳交好呢。”
林敏慧热切的看着我。
苏夫人笑了，“说起来，我与闻柳相识得倒比我夫君还早些。”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如今你们各自有了家室，再提起怕惹了误会生嫌隙。”
唐二夫人一副大家不要再往深了说的模样。
苏夫人似在观察我的反应，见我仍笑着，顺了顺手中的帕子，“听朱夫人说起，闻柳的新妇生得貌美，与我们瞿塘女子甚是不同，如今一见，比她所说的还要娇美几分呢。”
唐二夫人看了我一眼，“秦城养出来的姑娘，自然跟我们瞿塘粗养出来的不同，枝头的花朵似的，只是身子骨太弱，常在病中。”
“妹妹定是水土不服，再住上些日子就好了。”
苏夫人宽慰道。
正说着，苑里又来了人，唐二夫人让苏夫人自便，带着我与林敏慧上前应酬。
大抵是秦城气候好，我并没有被千金小姐一般娇养着，肤色仍比瞿塘女子白净许多，着淡绿色更衬得整个人明亮打眼，得许多客人夸赞。
他们不知，秦城也有很多女子羡慕瞿塘女子飒爽，或许不那么白净，但看着利落精神，不输男子呢。
便是这唐二夫人，听闻年轻时也是个舞刀弄剑的好手，如今有了年纪，但行走间还能看出那股利落劲。
应付完一干人等，终于在传膳前等来了朱夫人，虽年时久远，我也一眼认出了跟在她身边的，正是当初伺候在我母亲身边的刘嬷嬷。
她的模样比我记忆中的衰老了很多。
刘嬷嬷低着头跟在朱夫人身后，在我迎上去跟朱夫人见礼时才抬起来。
“别那么客气叫我朱夫人，随闻柳叫我朱姨，上次匆匆得见不曾备礼，今儿补上。”
朱夫人示意身后的刘嬷嬷将东西拿上来。
“这是我去云城时买的两支紫毫笔，瞿塘没有识货的，你自秦城来，想必是通文墨的，正好给你。”
云城紫毫笔，天下闻名，到哪儿都是名贵的。长辈心意，不好拂逆，我让桃符收下。过几日到库房挑个什么价值相当的回礼就是。
听到秦城，刘嬷嬷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是是小姐吗？”
她问道。
说完后意识到失了规矩，忙给朱夫人赔罪。
朱夫人将刘嬷嬷扶起来，“袂月，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张嬷嬷，也是从秦城来的，秦城菜烧得极好。”
“我只觉着她做得好吃，却不知到底正不正宗，今日有些馋了，便让她去厨房做几道来，你帮忙品鉴品鉴，也好叫我知道她这几年是不是糊弄我。”
“便听朱姨的，桃符，带这位嬷嬷去厨房。”
“是。”
我与朱夫人一同入席，席间，她将我介绍给各位夫人，大家待我也客气，其中不乏想与我结交，日后好攀上秦家的。
秦家遣来送亲的人，大部分随张嬷嬷回去了，留下的都是庄上挑来的，不知我在秦家没什么地位。
宋阳春是继母，并不想苛待我的事传出去，也只内院的人看得出几分，外头的人仍觉着我是秦家金尊玉贵的秦大小姐。
“袂月，这么会儿了，你是主家，快去厨房帮朱姨看看，那秦城菜做得怎么样了？”
“今日还有秦城菜？”
旁边的妇人颇感兴趣的样子。
“是我家的嬷嬷说会做，也不知做得正宗不正宗，请袂月帮我看看呢，袂月，快去。”
向一众夫人行过礼后，我带着曈曈往厨房去，至厨房外，曈曈在外替我守着。
厨房内忙作一团，刘嬷嬷速度极快，已做好了几样菜。
刘嬷嬷眼眶红着，桃符也在旁抹着泪。
“可做好了朱姨在前面等着呢。”
我问道。
“唐少夫人，我做好了。”
刘嬷嬷点着头不断的应着。
四人往惜兰苑走，快到时刘嬷嬷突然顿住脚步，
“少夫人，老奴听闻你从秦城带了本食谱来，能否向少夫人讨个恩典，借来看看？”
“自然可以，只是那本食谱放在库房中，我亲自收的，旁人难找。待宴席结束后，你随我去取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