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氏代杨
翌日清晨，王绣早早就起了床。
他知道僧璨三人今天要走，念及昨夜冒昧造访，没带礼物，便寻思带些厚礼去送一下他们。
可转念一想，僧璨是得道高僧。这些腌臜黄白之物拿去，岂不脏了人家法眼。
于是只命下人多做斋饭糕点，自己拿了，快马加鞭赶到鸿胪寺。
正遇到僧璨三人带了行礼，向鸿胪寺卿递上辞呈道：“老衲有要事，不得不提早离去，来不及和独孤皇后面辞了，这份书信还请您交与皇后。”
“这……”鸿胪寺卿为难道，“本官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放僧璨大士他们走吧，到时我去跟皇后说就行。”王绣走过来，拿过信件道。
鸿胪寺卿知道王绣正得宠，跟皇后娘娘的关系也非同寻常，自乐得让他去处理此事，称了声谢就径直离去了。
“多谢齐国公解围，老衲这就告辞离去了。”
“我送送大士。”
王绣不由分说，便带着僧璨三人出了建康城，又连着送了数里路。
僧璨拦住还想再送的王绣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齐国公咱们就此别过吧。”
“那就听大士的，”王绣说着，拿过手中的食盒递给僧璨道，“此去嵩山，山高路远，晚辈没什么好送的。略备了一点斋菜糕点，您留着路上慢慢吃。”
僧璨本担心王绣要送自己财物，拒绝起来颇为麻烦，但听见只是一点斋菜后，欣然受之。
“齐国公乐善好施，有令尊遗风，老衲临走前，还有两事相告，万望谨记。”僧璨颔首道。
“还请大士指点。”
“老衲在相面一道还有些建树，贵兄弟二人的相貌清奇，绝非常人。这第一件事，便和令弟有关。”
“哦？”王绣好奇道，“不知愚弟有何奇异之处。”
“令弟眉发粗浓，双目如刀，脸颊细长，燕颔虎颈，此金刚下凡之像。凡生此相貌者，有拔山之力，武艺当世无双。只是这等人，天不容地不收，命中有一大劫。若能撑过此劫，必为当世武者第一人。若过不了，则注定英年早逝。”僧璨表情十分严肃道。
王绣闻言，当即朝僧璨跪下道：“大士，请您大发慈悲，一定要指点我弟弟如何度过劫难。”
僧璨一把将王绣从地上提起道：“齐国公这是干什么，您是贵人，老僧受你下跪是要折寿的。”
单看他身体瘦弱无比，王绣这千斤之力竟完全抵抗不住。
“令弟此劫，乃上天降之，我等凡夫俗子，岂能违抗天时，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僧璨说着，从行李中取出一册书卷道，“你们王家的武功心法出自兵家，专主杀伐。这本《妙法莲花经》内含佛门的至高心法，时常研习可以去业障，消杀气，您带给二公子吧。老衲也会在寺中为二公子立长生牌祈福，希望能有用吧。”
“多谢大师费心了。”王绣接过经书，由衷感激道。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老衲要讲的第二件事，便与齐国公你有关了。”
“在下？”王绣疑惑道，“我又有甚奇异的地方？”
“那却不可明说了，”僧璨打了个机锋，“老僧只是想提醒您，务必要小心贵国皇帝。”
“陛下他念及家父往日功劳与情分，待我们兄弟甚厚，我有甚么可小心的。”王绣嘴上说得轻松，可内心绝非表面那么平静。
僧璨冷哼一声道：“老衲早些年在青州，也和贵国皇上打过些许交道。一代枭雄这四个字，他完全配的上。可他为人也忒阴狠毒辣了，猜忌之心更是重得可怕。”
王绣试探性地问道：“您是说，陛下会猜忌到我的头上？”
“齐国公年纪尚轻，可能没有听说过十多年前，一句流传甚广的谶言。谶曰：虎头有，狮头无，咬缺白玉盘，羊儿不得还。”
“这谶语其中含义，齐国公聪明绝顶，想必一听便知吧。”僧璨拍了拍王绣的肩头道。
此时，王绣已经被震惊得说出不话了。这句谶言摆明了是针对他们王家的。
虎头有，狮头无，那不就是一个王字嘛。
咬缺白玉，这玉字缺了，又是一个王字。
最后一句羊儿不得还，羊即杨。整首谶言分明是在说，杨氏会被王氏吃掉。
放眼整个大楚，王姓豪族有且只有他王绣一家。
“大士，这谶言真是其心可诛，可在下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王绣抹掉头上的冷汗道。
“这等动摇国本的话，杨佑坚自是不可能放任它在民间一直流传，早早就下令禁止了。而且，这谶言出来没多久后，令尊便暴毙而亡，王家就只剩你们两个娃娃。没了主人公，谶言自也传不久。”
僧璨在说到王绣之父早逝时，脸上的遗憾之色难以掩盖。
“家父之死，与这谶言有关吗？”王绣心中其实已经肯定了七八成，但还是心存侥幸，向僧璨求证道。
因为他实在难以接受，待自己犹如亲生的杨氏夫妇，竟会干出杀父而养其子的勾当。而且自己的父亲，还是杨佑坚的表弟啊！
难道这么多年来，独孤皇后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亦或因害死自己父亲心怀愧疚，故而才如此善待自己。
王绣两世都父母早逝，他早把独孤皇后当作亲娘看待。今天得到的信息，却将独孤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完全摧毁了。
“老衲久在北秦，南方的辛秘又能知晓多少？我也非是挑拨离间，只望齐国公能小心谨慎。留得一身性命在，他日方能大展宏图。”
“多谢大士关怀，晚辈记下了。”王绣对着僧璨拜了三拜道。
“如此便好，”僧璨也双手合十，还了佛礼道，“时候不早了，老衲也该离去了。”
僧璨说罢，便带着两个徒弟向北而去。一边走一边长吟道：“老衲还有一首偈诗赠与齐国公，若您能感悟，日后必对您有所裨益。”
诗曰：
手把青秧插满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
退后原来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