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洗三
冬儿代马佳氏送离了昭妃的车架，直到永寿宫诸人的背影消失在红墙之后才回到产房。
“庶妃，奴婢刚刚清点了一下，昭妃娘娘带来的药材和送去坤宁宫的分量是相同的。”
马佳氏躺在床榻上，已不再流泪，她得好好珍惜身体，皇嗣保不住，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身子太弱。
“收下吧，咱们早就欠下大人情了，也不在乎再添一些，不管昭妃是为了在万岁爷面前显贤惠还是别的什么目的，都是她保全了我和三格格，我永远念着这份大恩。”
马佳氏也是孕期脑子不清白，不然绝不会自断前程，幸好，幸好，她还有一线生机。
·······
翌日，沉寂已久的紫禁城再度热闹起来，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臣子家眷俱是从神武门进入，人人脸上似乎都带着盈盈的笑意。
永寿宫中，流筝作为洗三礼的承办人，今日卯时初（早晨5点）便起身准备，竹月被她打发去了南溪殿监管，现在兰香正在服侍这流筝穿衣梳妆。
按说二阿哥再如何尊贵也只是小辈的洗三礼，流筝不必全品大妆，穿上吉服的，但是流筝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她不再只是一个紫禁城中的嫔妃，哪怕是尊贵的妃位也一样的不打眼。
流筝看着全身镜中精致端庄的女子，满意的点点头，她正是要借洗三礼这个满朝文武都在的时机露一露脸，总要让臣民们见到未来的皇后才对。
交泰殿处在紫禁城的中轴线上，位于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原为皇后千秋节受庆贺礼之用，嫡皇子在此处举行洗三礼也是恰到好处了，至少流筝直到大阿哥就没有这个荣耀。
交泰殿巍峨雄伟，殿中早已按照等级位次布置好了座席，洗三礼定于巳时（9点）开始，臣子皇亲们陆陆续续地进殿就坐。
将将巳时，康熙扶着太皇太后驾临，全殿所有人都起身参拜这对尊贵的祖孙。
免礼后所有人入座，流筝亲自接过乳母怀中的大红色襁褓，把出生才三天的二阿哥抱到大殿的中央，她顶着分量不轻的重量，一步步走得稳当，把孩子交到了负责洗三礼仪的宗室命妇手中。
洗浴前，宫人们先将用槐叶、艾草煮过的水倒入浴盆中，然后将康熙及皇亲们所赠的贺礼金银钱物、花生、鸡蛋、枣、栗子等，投入水中，这道流程谓之“添盆”。
然后由爱新觉罗氏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福晋为二阿哥洗身，一边清洗还要一边用手搅水，一边念诵祝福话语，这叫作“搅盆”。
接着福晋抱起婴儿边洗边念“喜歌”:“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脸蛋做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洗毕用姜片和艾叶擦阿哥的额头及周身关节之处,再以新布蘸茶水擦牙龈,二阿哥哭得十分大声，福晋欢喜地称赞这是她听闻过最有力道的“响盆”。
至此，洗三礼算是结束了，流筝再次接回周身散发着姜味和艾叶味的二阿哥，妥当的交回了乳母手上，她最算是给坤宁宫完璧归赵了。
婴儿的使命是完成了，大人的应酬才刚刚开始，流筝坐回座席上，因着皇后缺席，她的位置就在太皇太后的下首，而流筝的下首是那拉氏和董氏，马佳氏刚刚生产，此次也没有出席，再往下的都是庶妃。
按照古礼，洗三仪式结束后,主家亲友应当请前来贺喜的亲友吃面条,也有希望新生儿长寿富贵之意。
然而紫禁城是天下最尊贵的主家，自然不可能那么寒酸，流筝冲竹月使了个眼色，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宫廷御膳端上，除此以外，青衣长袖的歌姬也在殿中舞起了拜神的祝祷舞。
康熙率先举杯，干了第一口。“今日是朕之嫡子保成的洗三礼，天佑我大清赐下嫡子，三藩无所惧怕，不过乌合之众，今日佳辰朕与众爱卿同乐。”
太皇太后第二个举杯，她要言说的更多，因为她还提到了丈夫太宗和儿子世祖，甚至还和爱新觉罗祖宗扯上了关系，当然不得不提的还有大清与蒙古的关系，重中之重提到了科尔沁。
流筝听着这长篇大论有些犯困，她隐约感觉到了自上方而来的视线，她微微抬头，果然是康熙在看着她，眼神感觉就不太清白，二人隔得不远，流筝就冲他眨眨眼。
倒不是她不想笑一笑，而是她现在被太多底下的人盯着，还是别那么不端庄的笑。
太皇太后人老眼可不花，精准的捕捉到了康熙和流筝之间的眼神关司。
她话风一转，“这次二阿哥的洗三礼全赖昭妃操持，竟然也井井有条，这祝祷之舞也是别出心裁，可见钮祜禄氏当真养了个好女儿。”
太皇太后此话一出，流筝感觉这交泰殿中的所有人目光都开始往这个方向看，她这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流筝从容不迫的行礼，端的是贤良温和，端庄谦虚“臣妾全仰仗太皇太后与皇后信任，臣妾不敢居功。”
太皇太后坐在高位上，面容慈祥，眼中透着睿智与威严，她微微点头，温和地说：“免礼吧，昭妃是个谦虚的。”
流筝缓缓地退回，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皇后没来，太皇太后说完之后接下来就是宴饮时间。
臣子们纷纷向康熙敬酒，以言辞表达着对皇家的敬意和忠诚，康熙则一一回应，举杯共饮，眼神中透露出对臣子们的赏识和信任，偶有能干的，康熙还会说几句激励的话。
所有人沉浸在放松的氛围中，觥筹交错间交流治国理政的见解，分享民间的轶事，笑声和话语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庄穆的宫殿之中。
流筝眼看着热闹的这一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恐怕现在最慌的就是赫舍里氏那一家子了，老家主索尼已死，皇后缠绵病榻，族中唯有索额图还算得用。
方才太皇太后还公开称赞死对头钮祜禄氏，皇后之位也被钮祜禄氏威胁着，他们岂能不慌乱？
流筝就是在等他们病急乱投医，自己将把柄送上门。
但是也实在想不到他们是真的着急了，找事也不知道换个时间，就在他们家二阿哥的洗三宴上找起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