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擅权
寿康宫
太皇太后安静地翻阅着流筝带来的案宗，一盏茶功夫后，她合上书卷，看向坐在矮凳上，捧着茶盏的昭妃。
”你打算效仿皇帝当年的份例？”太皇太后眼神全集中在杯中的黄山毛尖上，似是随口一问。
“臣妾是想着比照万岁爷当年的份例再添上三成，不知太皇太后意下如何？”
流筝将茶盏递给竹月，起身认真回话。
“就按你安排的办，皇帝的份例再添上三成倒是符合身份了。皇后抱恙，昭妃掌管宫务费心了。不过哀家观你做事倒是得体。”皇太后点了头，事情就好办了。
流筝在寿康宫是十足地自谦：”多谢太皇太后夸赞，臣妾行事妥当也全因您赐下的高嬷嬷时刻在身旁提醒着，这才拟定了行之有效的方案。”
太皇太后反正看着是满意了，但流筝知道老太太可不会这么快消弭疑心，不然在永寿宫安插的人不是白费了。
于是在离开寿康宫时，太皇太后的贴身婢女苏茉儿嬷嬷出来拦下高嬷嬷讨教茶艺，流筝也就很轻易地点头放高嬷嬷去了。
流筝淡淡地垂下眸子，她对于这种监视感到厌烦，却也知道这是她成为皇后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步。
她能做的只有是尽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太皇太后人老成精，紧握着手中权柄不想放手，在她还未赢得完全的依仗之前， 还不能和太皇太后翻脸。
蛰伏，才能一击即中。
流筝抚摸着指尖鲜艳的蔻丹，眼中深藏着挥之不去的野心，从来都是别人筛她，日后她也要做这人上人，成为筛选的人。
这次她做足了万全准备，这一次太皇太后别想从她身上找出任何的破绽。
正殿里，高嬷嬷正在向坐在炕上喝奶茶的孝庄汇报着。
孝庄捧着一缸子热腾腾的正宗蒙古咸奶茶，她随太祖入关四十年却还是喝不惯涩口清苦的茶叶，平时人前品茗两口也就罢了，在自己宫里当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昭妃刚走，她就让小厨房端上了由蒙古鲜产牛奶为原料制成的奶茶，离乡这么久，也只有家乡的这口喝的还能抚慰抚慰离人的孤寂了。
作为当朝天子的祖母，她自可以不顾这口新鲜的牛奶从蒙古运来深深宫墙之内到底要跑死多少马，耗费多少冰。
自从亲子顺治爷登基后，身为摄政太后的她就再也没体会过何为捉襟见肘，轮到康熙朝，就更不应该了···
太皇太后要想一直拥有她离不开的奶茶，以及太多太多欲望，那她就扔不下权力，不然，她从何支撑奢费的生活？
“昭妃娘娘只是吩咐我借由您的口谕去内务府调取往年的案宗，内务府自然是尽心尽力。
往永寿宫搬回了过往两朝所有皇子公主洗三礼的案宗，将正殿一张宽大的黄杨木桌子都堆满了，娘娘看了一早上，大约是挑拣着看的，随后择了其中身份拔尖者为蓝本。”
太皇太后在朦朦的鲜香雾气中点头，昭妃这做法倒是不足为奇，宫宴从来都是在过往的份例上稍加修改。
而大清朝建朝时日尚短，不过历经了太宗与世祖两代皇帝，其中身份拔尖者·······
太皇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于高嬷嬷这个宫中的老人倒也不必藏着掖着，她的眉目骤然冷锐下来，依稀可见杀伐果断的狠厉：“她可看了世祖第四子的卷宗？”
高嬷嬷恭谨地低下头，如实回答：“昭妃看过了，本是要拿和硕荣亲王的案宗为蓝本，是奴婢提醒昭妃···”
嬷嬷只需说半句，太皇太后自然就懂了，她将茶缸重重的搁到紫檀木小几上，放出“砰”的闷响，脸上慈眉善目的样子也消失了。
“昭妃能力还是有的，份例上要添几成她把握的很好，三成是恰恰好的一个数，这可看得出她家中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培养的。
只是对哀家的忠心还不够！哀家要的是一个把哀家放到首位的女子来掌管后宫。先前赫舍里氏已是个例外···”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冷酷的光芒，老练如她，怎么看不出皇后自生产之后已然是不中用了，听闻皇后清醒后还与康熙生了嫌隙，太皇太后只觉更妙，如此皇帝也不至于太偏爱太子。
“赫舍里氏不中用了倒是刚刚好，她一心记挂着皇帝，皇帝说什么她都照办，坤宁宫竟是一丝的消息也透不出来。”
太皇太后拨弄着浓香的茶水，仿佛只是在闲谈，又似乎是在搅弄紫禁城的风云。
“昭妃是个掌权的好人选，她是哀家一手提拔的，若无哀家力保，她连这紫禁城的门都踏不进来，且皇帝因她身份对永寿宫一向冷淡着。如此看来，哀家只能保她，否则皇帝若是再往后宫招一个一心都向着他的佟佳氏，于哀家也是无益。”
太皇太后唯一犹疑的就是流筝能否忠心于她，若是昭妃能时刻记挂寿康宫，那太皇太后自然会推她上位。
“你回永寿宫吧，好好协助着昭妃，洗三礼定要办好！有何不妥之处再来向哀家禀告。”太皇太后挥挥手让高嬷嬷退下，其余的嘱咐尽在不言之中。
·······
永寿宫
太皇太后的心思流筝不是猜不到，她坐在圈椅中半靠，执着绣棚绣着灿烂的桃花，心中百转千回。
今早流筝在高嬷嬷面前特意提到先帝皇四子的卷宗，就是存心的不想让太皇太后打一开始就完全相信她。
有着前世的历练，流筝固然思虑周全，但是面对太皇太后的第一个试探，她不能把所有地方都做得滴水不漏，否则定然会给人留下一个城府深沉的印象。
更何况，流筝勾起了嘴角，太皇太后人老成精，怎会相信流筝平白无故的效忠，只怕她若是时刻奉承反倒隐忍怀疑。
不如现在的情形之下，流筝才是位于上风的人，康熙和太皇太后都要来试探她，她才是可以反选的人。
只有他们抢到的，他们才会认真对待，流筝微微勾起嘴角，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娘娘，梁九功公公往咱们宫里来了！”竹月在流筝耳边禀报。
流筝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针线，从容地理了理旗装上的褶皱，往宫门外迎了出去。
“参见昭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倒是在正殿门口碰上了，流筝看梁九功手上是没有拿着圣旨的。
“公公免礼，可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流筝温和地叫起，态度并不如何热情。
“皇上吩咐今日来永寿宫用晚膳。”梁九功赔笑，他与这位娘娘并不熟悉，却也知道这位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本宫知道了。”流筝点点头，竹月立即往梁九功手中塞了个荷包。
梁九功手指细细一捻，这触感···是金叶子。
到底是钮祜禄家的格格，昭妃果然财大气粗，打赏下人用的都是金叶子，梁九功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本来他身为御前总管不该收受嫔妃钱财，这在宫中可是犯了“探听圣心”的大忌，但这位不一样，万岁爷正是要梁九功试探的，所以给了就收着。
梁九功喜滋滋地想，这还是第一次，一趟差事能拿两份不轻的赏赐，看来以后这永寿宫的差事还是得多留意着。
同时，梁九功也没忘了康熙交待的事：“请娘娘好生准备着，皇上最近爱喝六安瓜片。”
梁九功轻声漏了些底，着意关注昭妃的神情，只见流筝朝他微微点头，看不出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