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调戏
乾清宫
梁九功悄无声息站回了康熙身侧，为皇帝斟上一盏茶，却是一盏茶香四溢，恰到好处的碧螺春。
“昭妃如何言说？”康熙朱批奏折，头也不抬地询问。
“昭妃娘娘的确给了奴才东西，是三枚小金叶子，也不算太贵重，奴才也照皇上吩咐的向娘娘透露了些内情，娘娘脸上神情···恕奴才看不出什么。”
梁九功不复在永寿宫的殷勤，正经地回答皇帝的问话。
他想到康熙的吩咐，忍不住腹诽，万岁爷也不知道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六安茶分明是太皇太后最爱的清茶。
“你说她会如何做？”康熙转头看向梁九功，他让露的可是一手的假消息。
康熙饶有趣味的想，阖宫上下皆知他最爱苏州洞庭的碧螺春，他偏让梁九功告诉昭妃六安茶，不知昭妃会如何作为，康熙倒是期待的很。
六安瓜片产自安徽六安，无芽无梗，茶味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是稀少的贡茶，宫中唯有太皇太后和康熙处有，较碧螺春更添名贵，大多握在太皇太后的手中。
昭妃会不会去寿康宫求些茶来呢？
康熙暂且忍下好奇，这个试探不知永寿宫能不能接得住。
与往日的勤政不同，今日恰恰酉时三刻康熙便放下御笔，请安折子也看乏了，他去后宫换换心情。
梁九功精明，自然看得清康熙的眼色，忙招来御辇“摆驾永寿宫。”
在康熙耳边悄声回禀，“万岁爷，永寿宫并无动静，未派人去过内务府和寿康宫。”
康熙更添了几分好奇，对这个以往从未注意过的妃子起了好奇之心。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金色的光芒穿过红墙黄瓦，映照在宫殿的飞檐斗拱上，琉璃瓦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天空的颜色交相辉映。
康熙的提早来访显然打乱了流筝的计划，然而听闻皇帝已然到了永寿宫门外的消息也不能惊起她沉静的眉眼。
流筝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去做心理上的准备，在康熙面前，流筝绝不能迈错一步，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要恩宠，要信任，最重要的是抓住那颗心。
记住这一点，流筝才能勉强自己上前去逢迎，去承宠，去笑着讨好。
她从贵妃榻上慢条斯理的起身整理身上合欢色（淡粉色）的苏绣衣裳。
为了圣驾驾临，她午间就换了一身娇艳的颜色，还在镜前精心地描好了淡妆，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才画出这张完美无缺，娇美俏丽，毫无瑕疵的脸蛋。
总算这些功夫提早做了，流筝率着下人在宫门前迎接圣驾，看见了高高坐于御辇之上的万岁眼中划过的惊艳。
康熙的俯视视角中看去，却是一眉目如画，妍丽润泽的宫装女子倚在朱门之外等他眷顾，盈盈下拜，身纤若素，黄昏之景更是在女子身上撒上流金，竟是增添了神性，似是神女从画上走出来了。
“臣妾参见万岁爷，万岁爷万福金安。”女子声线清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两句诗莫名出现在脑海里，康熙愣了半晌，才喉咙干涩地叫起。
流筝既是要夺下世上最难靠近的这颗心，自然早有计划，第一步就是树立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象。
是以她不像是一般的后妃，等着康熙先进殿，自己落后一步跟随。
而是动作自然的挽上康熙的手臂，拉着他走进了宫殿，如同民间夫妇在劳作之后相依相偎，一同归家。
康熙身体微微一僵，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亲近，但也只是由着她去了。
流筝招呼着竹月奉茶，康熙颇为期待地揭开细腻的白釉纹瓣茶盏。
让他吃惊的是，白玉杯底却是嫩黄的色泽，定睛一看，纤细的芽尖挺立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每一根银针都像是大自然的杰作，细腻而精致。
康熙惊讶地望向笑意盈盈的流筝，杯中既不是碧螺春，也不是六安瓜片，而是另一种名贵的黄茶，君山银针。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臣妾知道皇上不喝黄茶，只是不妨尝尝，臣妾最爱这茶清香沁人，齿颊留芳。”
“爱妃都如此说了，朕便尝一尝。”这茶较六安瓜片更为稀有，也非贡品，大约真的是昭妃的私人爱好。
康熙重新端起杯子，凑近鼻尖，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将杯子送到嘴边，轻抿一口，茶汤的滋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甜味和一丝丝的涩味，口感醇厚而顺滑。
“当真好茶。”康熙眼睛都亮了，他年岁尚轻，遇到喜爱之物时常常展露出小孩子一样的欣喜。
流筝却微微地呆了一瞬，康熙凤眼修长，皮肤白皙，在她印象中他的眼神总是锋利如刀，仿佛能够割裂一切虚妄，可是她刚刚看到了他像是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般简单的快乐。
“既皇上喜欢，竹月，将所有的银针包好交给梁总管。”流筝笑着吩咐，很是贤惠的样子。
康熙却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是在转移话题，而他竟也被美人计迷昏了头脑，今日设下这茶之一计本是为了试探昭妃，却没想到反而被将了一军。
“那朕就多谢爱妃了，爱妃也是爱茶之人，为报答赠茶之情，不如朕也回赠爱妃一些茶叶。”康熙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立即收起脸上昙花一现的孩子气，换上了流筝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爱妃到底是更爱六安瓜片还是碧螺春？朕那里寒酸，只有这两种尚可赠予美人。”
康熙的笑并不达眼底，这才是真正的君主，刚刚的小孩表情出现在康熙脸上才当真是太新奇。
流筝心里叹了口气，今早梁九功故意透出六安瓜片果然是康熙在试探她。
不顾康熙震惊的目光，流筝径直把诱人红唇凑到康熙耳边温言细语：“皇上不如猜猜？”
康熙只感觉一阵馥郁的香气吹开他面颊又很快退去，顺便将他震在原地。
流筝折起自己樱色的手绢捂住红唇，眼中的笑意却是如野草蓬勃，怎样掩也藏不住，更何况她不遮不挡就那么注视着康熙的面庞。
康熙被她看得恼羞成怒，只觉自己堂堂皇帝被一个女子调戏了。
“昭妃，你可有些规矩？朕有何好笑的？”这话的语气可真是有些冲，康熙出口就后悔了，如何能用训斥朝臣的语气教训后妃，多少有些过了。
却不想那女子拿开帕子莞尔一笑，这一笑，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柔而迷人，又似夏夜中闪烁的星辰，璀璨而耀眼。
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诱惑与风情，让康熙不禁为之心脏漏拍。
然而美人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娇俏非常。
“皇上不如去镜子前照照，您的耳根可都红透了。”
字字句句浸满了调侃的意味，偏康熙生不出气愤，脸上羞恼的红晕倒是再涂抹得重了几分。
身旁伺候的宫人看着帝妃打情骂俏的一幕都识趣地悄然退出，康熙咳嗽两声，努力将气氛扯回正题。
“那爱妃到底是向着朕还是太皇太后。”康熙索性也不打什么哑谜了，一脸正色地询问，显然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可不要再让朕猜了，给朕一个答案。”康熙认真地注视着流筝，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他期盼着昭妃能够知情识趣一些，说出那个他想听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