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识海之下
疼，钻心剜骨的疼。
林非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苏醒过来，他的身体遍布裂纹，像是一个马上将要裂开的瓷器。
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让其几乎丧失理智。
就在他醒来的瞬间，上空突然光芒大放，一时之间，日月同显，群星毕明。
“我这是在……”
他强忍住痛苦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处于一个环形山所围的山谷之中。
谷底的土地仿佛大旱了数年一般寸寸皲裂，旁边巨大的凹坑应该是一个已经干涸的河床。
“这难道是我的识海？”林非一愣。
通过环形山和附近眼熟的地势，他发现自己的心神此刻正处于平时修炼的识海之中。
识海，是修行人精神力的汇聚之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皆由人的精神力所化而成。
修炼时，人的心神意识会化为本貌进入识海，构造自己的识海之景，让其化为存储精神力的洞天福地。
换句话说，林非就是这片小小洞天的造物意志，而这片洞天也是他使用能力的根基。
识海之景，需要不断的修行才能维持其间的生态平衡。
若精神力饱满，识海之景便如春夏般生机盎然，甚至会衍化出各种飞禽走兽；而精神力一旦被过度消耗，识海便会呈现出一片肃杀的秋冬之象，草木枯黄，万物凋零。
而现在林非的识海看上去糟糕到了极点！
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死气沉沉，枯藤朽木，见不到一丝生机的存在。
往日里郁郁葱葱的环形山脉，此刻却如同月球上的陨石坑一般枯寂。
“居然感受不到一丝生机，这次情况真的很严重……”
林非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因为他知道，一旦识海彻底陷入死寂，他的心神将会一辈子困守识海，而现实世界的他则会变为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
他盘坐于谷底中央，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传递着撕裂的疼痛。
林非咬紧牙关，就欲勾动这片天地间的生机。
“嗡——”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嗡鸣声突然从地底传来！
不多时，整片大地都开始随着嗡鸣声剧烈地震颤起来，光秃的环形山脉骤然崩碎，土地上的裂纹不断蔓延扩张，仿佛下一秒整个山谷就将分崩离析！
轰隆声填满了整个山谷，崩碎的山石，飞扬的尘土，犹如雨点般朝着林非打来，剧烈震动的地面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他身上的裂纹变得如同蛛网一般细密，千刀万剐的凌迟之痛，令其不断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守识之灵乃是识海的根基，如今根基不再，整个识海之景都将灰飞烟灭，而林非的心神也必然破碎而葬身其间！
“他妈的！拼了！”林非咆哮着，身体再次从剧烈震颤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他不顾身上千刀万剐的剧痛，拼命将手脚插入冰冷的大地，以此在天翻地覆间钉住自己的身形。
远远看上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在这滔天巨浪中脆弱地随波逐流，任意一朵小小的浪花都能让他船毁人亡！
凌迟之痛，山河倾覆，这足以击溃任何一个人的心智，但林非的心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一缕缕心神所化的银色丝线开始从他的身体向外延伸，慢慢缝补着这崩碎的山河。
大地，山川，此刻都蒙上了一层莹莹的白光，银色的丝线犹如铁索连舟一般串起了每一寸裂开的土地。
强行抽调出守识之灵后，林非已经不能如往常一般随意操纵这片天地，因此只能采取这种最蛮横的方式强行修补着自己的识海。
不幸的是，此刻识海的碎片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不断想要挣脱这连接的银线，一时之间居然与林非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看到此景，林非眼里掠过了一丝狠意，猛一发力，插入大地的四肢上的血肉便爆成了四团血雾，然后在林非的牵引下不断融入到了银色的丝线当中。
银色丝线融入血肉后瞬间绷直，线身上暗红色的奇异纹路缓缓浮现，本来纤细的银丝居然在此时开始生长变粗！
僵持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识海之景的反抗在这带着暗红色纹路的银丝下翻不起半点风浪。
随着银色丝线不断收紧，山谷开始缓缓聚拢。
“总算是稳定住了。”林非长吁了一口气，他此刻灰头土脸，整个人几乎都被尘土和碎石掩埋，皮肤上细密的裂纹已经有丝丝血液开始溢出。
“嗡——”
就在他放松之际，一声更加炸裂的嗡鸣之声从地底深处猛然传出，这声仿佛能够穿透灵魂的巨响，让林非的内心顿时一沉！
嗡鸣声如同一颗子弹一般极速贯穿了林非刚刚修复好的识海。
一时间，整个识海的空间就像是被石子击中的玻璃一般碎裂开来！
日月，群星，山河，犹如涂抹在这块玻璃上的油画，跟随着玻璃一起寸寸断裂！
识海，碎了……
“这嗡鸣声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林非脸色铁青地望着四周分崩离析的识海碎片，内心不断思考着嗡鸣声的由头。
此刻他识海的大地已经完全崩裂，林非顺着自己所在碎片的边缘朝下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血盆大口一般张开的无底深渊！
识海之下，居然还有洞天！而那之前从地底传出的嗡鸣之声，就是源自于此！
“这怎么可能……”
林非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直埋藏于识海之下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他的身体终于再也无法支撑，皮肤上的裂纹在此刻完全崩开，心神本源化为血水泪泪而出，嵌入土地的四肢只剩下了森森白骨，看上去极为可怖。
“靠，这次怕是真完犊子了”
骂咧了一句之后，林非的心神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就这样随着破碎的识海之景，在这一眼望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中不断下坠……
而此刻就在深渊底部，一只无比巨大的黄金重瞳骤然睁开，不带任何情感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上方急坠而下的林非心神，仿佛一条遮天的巨龙打量着一只小小的蚍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