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染月
长清山，凌云城。
春夏之交，草木际天，风和日暄，惠风和畅。
凌云城中，熙熙攘攘，人欢马叫，尽显第一大派座下大城的气魄，担得起“凌云”之名。
凌云城坐落于长清山脚下，是距离长清宗最近的大城，天下来往修士络绎不绝。
那日斩杀掌柜于湖边之后，她赶了月余的路来到凌云城。
长清宗又到了招收弟子的时候，许多求仙者蜂拥而至，天下剑修更是都慕名而来，这段时日的凌云城比以往更加热闹。
车水马龙，摩肩擦踵。昭璃灵巧地挤过人群，突破重围来到布告栏前。
布告栏上有天启帝国的悬赏，小公主的面貌明晃晃地贴在上面，旁边跟着一长串悬赏。
悬赏的旁边贴着更大更醒目的招生启事，上头明确写着：“灵根最低三灵根，灵骨最低中品。”
昭璃一个都不满足，但她不失望，宗门招收弟子都是有门槛的，何况是长清宗这样的正道魁首。
从人群里费劲地挤了出来，她盘算着其他进入宗门的方法。
修仙者皆讲究顺天应时，所谓“安时而处顺，则哀乐不能入也”。修士资质天定，灵根和灵骨自然而然是判定能不能修仙的重要依据。可是，修仙也讲究“缘法”，这世上气运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却真实存在着，故而一般宗门总会有些别致的关卡来测试仙缘。
比如，天启帝国测试仙缘的方法是闯护国大阵。护国大阵十分繁琐，威能惊人，大阵中又套着无数中型阵，中型阵又嵌套着小型阵法，若是谁能闯过任意一个小型阵法，便是被认可“有仙缘”，可以成为皇宫侍卫的储备力量。
她此次便是要去测这长清宗的仙缘了。
～～
只身走在街道上，昭璃有目的地走了一圈后，站定在一家装修极为气派的酒楼前。
这家酒楼名叫凌云楼，能够以凌云为名，必不简单。且酒楼本就是消息汇集之地，定能打听到有没有进入长清宗的特殊渠道。
刚跨进酒楼门槛，一名长相清秀的少年见到她，立刻挂着专业的迎宾笑容朝她走过来。
昭璃：“初来凌云城，想见识一下这儿的特色，还请推荐一二。”
此时她已经将斗笠收进乾坤镯，一身白色法衣，素纱挽面，只露出一双美而清贵的眼睛。
清秀小哥在凌云楼迎来送往，阅人无数，觉得昭璃应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笑容又真挚了几分。
“贵客请跟我来。”他一边作揖一边在前方带路，将她引到楼上雅座。
昭璃颔首，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站在一处可上下悬浮的法阵上，光芒一层一层闪烁，将他们高高托起，大厅嘈杂的声音渐渐不闻。
观察了一圈，昭璃发现这间酒楼还真是服务周到。
若是男客来此，便有长相可爱的女侍者接待，若是女客进门，则是这样的清秀小哥。
店内所有侍者，皆是让人见到便会心生欢喜的好相貌，不愧是能够以城池名字命名的酒楼。
昭璃被带到五楼，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凌云楼是凌云城的地标建筑，坐在这里，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城市。
从上往下看，凌云城规划极为严谨，商铺与民居如同一个个规矩的棋子，整齐排布在街道两旁。所有街道又如同被标尺精确测量般，线条笔直、间隔有序。整个城池被分成东西两部分，她现在所处的是东边，车水马龙，十分有烟火气；而西边的氛围则更加雅致飘渺，房屋建造也更有灵韵。
清秀小哥适时介绍道，“凌云城虽然是在长清宗山脚下，可是凌云城的历史比长清宗还要悠久，最初是由容家建造的。凌云城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容家？
容家这个古老的家族，昭璃早有耳闻。
传说万年前镇压邪神一战，修真界死伤惨重，各大势力几乎重新洗牌，而容家是唯一从万年前传承至今的家族，但不知为何一直人丁不兴，除了有“孤剑”之名的容临外，便没有其他容家弟子得名了。
孤剑容临正是长清宗的大师兄，是前任老宗主的亲传弟子。
修仙界对万年前参与镇压邪神的先辈抱有许多敬意，即使容家行事低调，地位也超然。
收敛思绪，她又向远处看去，有一座高塔依附长清山而立，青山掩映。
说那是塔还有些不贴切，因为体积颇为庞大。
小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感叹着：“那是长清宗的试炼塔，不过咱们本地人也叫它试炼陵。”
试练塔！
昭璃感觉重点来了，“这是为何？”
小哥：“咱们有句话叫做‘试炼陵，修士茔’。”
“入试炼塔需将生死置之度外，里面十分凶险，众多修仙者几乎有去无回，城里还专门有以捡他们储物袋为生的人呢。”
闻言，昭璃不由蹙起眉，“有去无回这难道是长清宗测仙缘的法子？”
为了一个弟子席位，何至于如此凶险？
小哥点点头，“正是如此。长清宗有一个特殊的规定，任何人都可以闯试炼塔，一旦通关，奖励非常了得！”
她眉头拧得更深，“什么奖励，能让人连命也不要？”
小哥：“直接进入长清宗内门。”
昭璃豁然抬头。
怪不得，外门与内门弟子的待遇差距甚大，堪称天壤之别。
如果说外门弟子是割一茬长一茬的韭菜，那么内门弟子就是精心栽培的花朵。
小哥也解释道，“长清宗内门的席位万分精贵。外门弟子有数万之多，外门弟子筑基后可以取得参与内门选拔的资格，但只有第一名才有进入内门的资格。别看长清宗这么大，内门弟子却只有百余人，但是他们得到的修炼资源都是最上等的。”
昭璃垂眸思索，随手点了些想吃的菜肴，传菜的讯号直接通往后厨，并不需要侍者跑一趟。
“那，试练塔里都有何关卡？”
小哥一惊，“贵客莫非也要闯这试炼塔？”
昭璃摇摇头，“我好奇而已。”
小哥无奈叹了口气，“您找咱问试炼塔，真是问对地方了。咱们凌云楼就是长清宗的产业，整个凌云城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试炼塔联通着一处叫做‘万妖密林’的秘境，秘境里妖兽横行，毒瘴密布，在规定时间内，攒够一定数量的妖兽内丹就能通关。”
这听上去好像并不凶险啊？
小哥不信昭璃只是好奇，担心她禁不住内门的诱惑，白送了性命，仔细说道，“最开始，试炼塔里都是些小妖兽，随着修士不断闯塔，弱小的妖兽死去，活下来的妖兽不断变强，里面究竟存在多强大的妖兽，没有人知道，长清宗也没有去剿灭。”
“除开妖兽不提，许多修仙者的致命伤其实是人为造成的。”
“长清宗的规矩是，在一定时间内，攒够规定数量的内丹即可通关，可没说这内丹只能杀妖来取啊！”
昭璃懂了，长清宗其实并不禁止闯塔人之间的相互争夺。外有妖兽毒瘴相逼，内有自相残杀的隐患，这才是修士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
长清宗一边提供强有力的诱惑，一边是极其凶险的考验，稳坐钓鱼台，端得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小哥接着说，“万妖密林考验心志与胆识，能过关便已证明有仙缘，修仙者将会被传送到下一关‘及仙梯’。”
“这一关倒是不难，长清宗会派人在‘及仙梯’亲自把关接引，考察闯塔者是否心诚。”
此时，桌上的传送阵法光亮一闪，刚点的菜肴一叠叠上了桌。
想知道的消息了解的差不多了，昭璃又给小哥一块中品灵石当小费。
春日将尽未尽，别了料峭春寒，酷热的夏日还未到来，这春夏之交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打听完消息，打包好菜肴，昭璃从酒楼出来。
她走在青石板街道上。车水马龙，繁而不乱，时不时有灵兽拉着一车人路过身旁。
路边支了个小摊，摆着满满一台子首饰，在春末温柔的阳光下，都闪着光。
昭璃的目光挪不开了，脚步不自觉地停留在小摊前，老板热心地招呼她。
银丝攒珠簪好看，凤尾玛瑙流苏佩好看，珊瑚雕百合步摇也好看。
一排排琳琅满目的珠宝里，还有一只点翠玉兔。
小兔子侧卧在点翠荷叶上，两颗小红宝石点在它眼睛上，这个最好看。
昭璃想起自己曾经那只捣药玉兔，“老板，有镜子吗？”
对着镜子，昭璃仔细把点翠兔子插进发间，连月来压抑的心情也舒畅了些。
买下小兔子，她踏进凌云城最大的奇珍阁。
酒楼小哥说万妖密林极凶险，她要补充符箓阵盘，全副武装。
萧奕辞本就给了她许多灵石，掌柜的乾坤袋里的灵石更是有小山高，现在的她最不缺的就是钱，富裕的很。
刚走进店里，一位美貌侍者躬身上前迎接，眼神明亮，笑容和煦。
得知昭璃需要买的东西很多时，侍者的笑容更加真挚了几分，将她引到了一处雅间。
雅间温暖而明亮，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精致的装潢上。昭璃坐着，侍者蹲下身子，递过来一本店内样册，并上了些灵茶和灵米做的糕点。
中午已经吃得很满足了，她有点撑，并没有再用。
昭璃先挑了一支玉瓶存放移形换骨丹，一个储物镯，又选了许多攻击、防御、逃遁的符箓。
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眼神一顿，停留在一颗赤色圆珠上。
这颗珠子叫做千叶菩提，可以保护修士在毒瘴中不受伤害，正适合在万妖密林中使用。
“贵宾可是要闯试炼塔？”
侍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闻声，昭璃轻轻颔首，抬眸看向她，“正是，不知店家有何推荐？”
美貌侍者莞尔一笑，“倒是没有什么可推荐的。不过贵宾来的巧，千叶菩提正好还剩下最后一颗。”
昭璃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应该是最近要闯塔的人太多，这能够避障的小珠子都卖脱销了，“请您帮我包起来吧。”
侍者笑着点头，起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把她需要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放在一只储物镯中交给她。
神识略一扫去，昭璃发现储物镯里东西，分门别类，摆放齐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些好感。
把萧奕辞送的乾坤镯收好，她换上新买的储物镯。
刚走出暖阁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
“贵宾，对不住，最后一颗千叶菩提刚才已经被其他客人买走了。”
紧接着，一道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响起，“这这可怎么办呀，这是要给萧哥哥的呀。”
又娇又软，光听到声音，便让人在心中勾勒出一位俏生生的小美人。
侍者不忍心见小美人着急，压低声音，小声道，“那位客人也许还没走呢，要不贵宾去问问。”
昭璃扯了扯嘴角，加快脚步。
眼看就要走出奇珍阁大门的时候，后面的声音追了上来。
“姐姐，请等一等。”
小美人的声音短促急切，带着浓浓的企盼。
叹了口气，昭璃停下脚步，认命地回头。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裙边仔细绣着百花，皮肤极其白皙细腻，身材娇小，腰肢纤细，像一朵春日里初生的含苞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