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不眠
月色朦胧，碧霞宫的侍女驾着小舟，悠然地点亮湖心石柱上的灯盏，随着时间的推移湖面上渐渐明亮起来。
每一盏灯的周围都围绕着层层叠叠的莲叶，风儿吹动时还能看见一两朵莲花。风景固然美丽，但碧霞宫中的人似乎有更开心的事情——姬无患携着一众宫人围在湖边角庭中烤鹿肉。
“娘娘，让奴婢烤吧！”方然兴奋地说道，“娘娘这样烤的鹿肉很硬，刷些油脂会鲜嫩一些。”
姬无患兴致正浓也不愿意离开烤炉，便吩咐方然道：“你先去小厨房取些猪油吧，回来再给你烤可好。”
方然离去后，姬无患扒拉着炉子中的炭火，又提起一条鹿腿放在烤架上。
若兰打开盐罐子递到姬无患面前，姬无患立刻来了精神抓了一大把盐立刻均匀地铺在鹿腿上。
“娘娘，这样烤会齁死人的。”方然抱着油罐平静地说道。
青青眼巴巴地盯着鹿腿，恨不得马上就啃上一口。“母妃，就让让方然姑姑烤嘛。”
“好的，我听青青的。”姬无患把座位让给方然，自己则围在一边。
竹宁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姬无患，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大王交代过要仔细调理姬无患的身体，可最近她发现姬无患又开始倒药了，身子也越发虚弱，常常慵懒地躺在摇椅上不愿动弹。竹宁嬷嬷知道姬无患心中郁结已久，今日见她高兴，便也不去阻拦。
不多久，浓浓的肉香便传了出来。
“方然，你烤的鹿肉可真好吃。”姬无患一边称赞，一边拆肉给青青吃。
青青嘴巴则塞得鼓鼓囊囊的，一旁的若菊正在用细木柴穿老萝卜烤，回头看见青青满脸油脂，不禁笑道：“小郡主，当心吃成个大胖子噢。”
姬无患“哎呀”一声，连忙夺了青青的食碟，叮嘱道：“可不能吃了。”
“不要不要，胖也不碍事。”青青着急地叫着，“吃成胖子，就不用和亲去别的国家受气了。”
众人听了青青的话，顿时哑口无言，喧闹的角庭立刻平静了下来。若菊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丢到湖中，悄悄瞥了一眼姬无患，却见姬无患正愣愣地思索着青青的话。
“又胖又丑的公主确实没必要和亲，可是若你遇见了中意的男子，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方然全神贯注地收拾着炭火，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青青仿听了方然的话仿佛一只亢奋的斗鸡，一本正经地反驳起来：“什么中意不中意的，我才不会为男孩子后悔呢。我有母妃，母妃养我一辈子呢！”
“确实有几分道理。”姬无患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一般，悠悠然说了一句，“母妃养你一辈子。可是母妃内心有一点小虚荣，我养大的孩子漂亮，大方，有才华……胜过他人许多才甘心啊——”
“母妃，我只是个小孩子，不用那么多要求嘛！”青青嘟着嘴嗔道。
姬无患噗嗤一笑，捏了捏青青的脸道：“那说好，你长大了可不许埋怨我。”
……
夜越来越深，众人都困倦了，青青趴在李嬷嬷的身上打盹，鼾声一声大过一声。姬无患似乎意犹未尽，便遣散了许多人，仅留几个还算精神的人收拾残局。
“娘娘，夜深了。奴婢送您回寝宫吧。”方然提着一盏小灯立在姬无患面前。
“可是我还不困，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也想坐着小舟去湖上游一游。”姬无患望着湖中渐渐暗淡的灯光道。
方然似念经似地说道：“不可。娘娘自幼体弱，而此时恰好是寒气最中的时候若去了湖心，一定会生病……娘娘要爱惜自己，不要被一时的失意困住，要活便活得洒脱些……若无人可依，便自立自强，若无人爱惜，便自爱自怜，若……”
姬无患用困惑的目光望着方然，待她说到一半卡壳后才开口问道：“方姑娘，你是在背书吗？”
方然怔了一下，满脸歉疚地说道：“奴婢是怕再不说就会忘记这些话……辜负了他一番叮咛。”
“谁？”姬无患警惕地问道。心想：难道是赵谦老匹夫良心不安嘱托方然说的吗？不会，方然是赵宗承派来监视我的啊。
“女婢不能说。”
“也是受人之托？”
“是的。”
姬无患恹恹道：“方姑娘，若是本宫托你办事或者捎上一句话，你也这般尽责的吗？”
方然道：“如果不是对大王不利的事，娘娘都可以吩咐奴婢。如果不是辱骂大王的话奴婢都愿意转达。”
“啊——哈哈。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姬无患尴尬地笑了笑，“大王把你从官籍贬为奴籍你还这般效忠他？”
“娘娘不也一样吗。娘娘对大王亦是衷心的。”方然淡淡道。
姬无患语塞，心道：这方然不愧是官籍出身，倒是个极好的谏臣苗子，找个机会把她指给东方远……也许还凑成一对佳偶。
“那姑娘一定要将我这份衷心转告大王才好。”姬无患漫不经心地说道。
方然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娘娘对大王的衷心大家都能看得分明，娘娘很在意大王。”
姬无患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心道：命运被人握在手中，装也要装得深情款款吧？难不成我还和以前一样与他为难不成，那样怕是死得更早些吧。
方然搀扶着姬无患的胳膊，引着她在石子路上慢慢前行。方然突然停了下来，问道：“娘娘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姬无患不禁赞叹方然，真是句句话戳她的心窝子啊！因为方然是赵宗承的人，所以姬无患也不敢发作。只口是心非地说道：“当然喜欢，这里有大王啊。”
方然愣在原地，缓缓地回头望了姬无患一眼，一颗泪珠滚落下来仿佛一颗夜明珠一样。那神情中似是写满了心事。
姬无患讪讪道：“这个回答，不能让方姑娘满意吗？”
“不，娘娘应该如此。”方然道，“奴婢只是想起一个故人，替他难过而已。”
“走水啦——”声音在夜晚传得格外幽远。
姬无患回头望去，只见半边天染上了红色，正是湖边角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