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东方远来了
“娘娘，娘娘——”若兰掀开纱帐，竟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
“嬷嬷——”若兰惊慌地跑了出去。
竹宁嬷嬷见若兰慌里慌张地神情，便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娘娘不在寝殿。”若兰慌张地说道。
竹宁嬷嬷笑道：“娘娘一早牵着马出去了，说是去西郊散散心。”
若兰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昨夜娘娘和太子不知又为什么起了龃龉，太子匆匆忙忙地走了，娘娘哭了很久。”
“真的吗？”竹宁嬷嬷道。
若兰点了点头。
竹宁嬷嬷猛地想起早上遇到姬无患时便隐隐觉得有些怪异，现在才恍然大悟。姬无患虽是一身男子的装束，可那并不是骑装，而是寻常百姓的装束。
“哎呀——”竹宁嬷嬷恍然大悟，“若兰，此事万不要声张，你先去西郊看看。若娘娘不在，你便不要回来了在西市街角等我。午时若等不到你，我便去西市寻你。”
“为何？”若兰疑惑道。
“不要问，且听我安排吧。”
“喏！”
……
华国都城，城南关卡处。
姬无患牵着马儿泰然自若地走出城去。
“站住！”
姬无患心里咯噔一下，若是此时跑掉一定会引起重视，轻则被抓回太子府，重则被当场杀死。
“你出城的文书呢？”一个士兵走到姬无患面前。
“文书——”姬无患憨憨一笑，在腰封里翻出一块帛书，双手递给士兵。
“小的是太子府负责采买的小厮，府中娘娘喜欢蜀锦，特派小的去蜀地采买。军爷行个方便？”姬无患模仿长离平时的样子说道。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一下姬无患，鄙夷地说道：“第一次出门办事吧？你这文书上盖的是太子妃的印章，不作数的。你得去兆尹府衙登记盖章——回去，回去。”
“军爷，您行个方便。娘娘要得的急，我若耽搁了恐怕小命不保啊。给您看看这个——”姬无患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太子府腰牌。
那士兵以为姬无患要贿赂自己，不料对方掏出太子府腰牌，不禁有些吃惊。
“见腰牌如见太子。”姬无患压低声音道，“说不定哪天小的就升官了，到时候一定不忘军爷大恩大德。”
“不行——”士兵斩钉截铁地说道，“除非太子亲自送你出城，要不然你休想出去。”
“我偏要出城。”
只闻“唰”地一声，一道寒光挡在眼前，姬无患只觉浑身汗毛竖立 ，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地向后退。
“我去兆尹府衙就是了！军爷不要冲动。”姬无患讪讪地说道。
“哈哈哈——”
姬无患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笑声，笑声狷狂，听起来却十分熟悉。她转过头去，正对上东方远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东方大人？你不去早朝，来这里做什么。”姬无患十分厌烦地问道。
东方远给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便退下来。
“哈哈——”东方远讨好似地笑道，“我替太子办点事儿，所以不必上朝。”
姬无患斜睨了一眼东方远，牵着马不知何去何从。
东方远见姬无患不搭理自己，便用力干咳几声，从袖中抽出一段帛书，高声吆喝两声：“奉旨出城——奉旨出城——”
姬无患箭一般滑了过去，用祈求的语气对东方远说道：“东方大人，我想去南郊散散心，你能不能顺便把我带出去？”
东方远收回帛书，淡淡地说道：“小臣可不敢带您出城。我呢是太子身边红人，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我犯不上赌上前途啊。”
“好！反正我也穷途末路了——”姬无患死死地抓着东方远的胳膊威胁道：“那我们就一起死——”
东方远脸突然红了一片，哆哆嗦嗦地说道：“荣国女子对名节看得比命重，你这是何苦？”
“带我出城！”姬无患道，“此时我是男子装束，若是喊叫起来女子身份便被识破了，到时候咱俩一起死吧！”
东方远慌忙甩掉姬无患，抖了抖袖子，无奈地说道：“行！我带你出去！”
——
姬无患借了东方远的光，顺利地出了城，她三步两回头边走边观察，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她迅速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东方远望着姬无患远去的身影，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哨子，用尽全力去吹。
却见姬无患那匹骏马立即调转马头，欣欣然地朝东方远跑去，凭姬无患怎样抽打都无济于事。
东方远摸了摸马头，抢了姬无患的缰绳，笑呵呵地说道：“这匹马受过专业训练，听到哨声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姬无患惊愕道。
“这是我献给太子的宝驹啊！谁知太子把它献给您了呢？”
姬无患下马欲走，东方远连忙叫住了她。
“长公主——”东方远改口道，“娘娘，您跟小臣去一个地方，然后您再决定去留可好？”
姬无患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东方远把马缰绳还给了姬无患。东方远带姬无患去的地方并不远，只消磨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村落，看上去规模很大，因冬季无农事，村民三三两两地聚在小路旁晒太阳。
东方远指了指远方推石碾子的男人，对姬无患说道：“娘娘，你上前去替微臣讨口水喝吧。”
“你自己不会说话吗？”
“您骑马快，小臣再走几步就渴死了。”
姬无患无奈地踢了一下马腹，东方远默默地看着姬无患远去的背影，急忙加快了脚步。
“啊——”姬无患尖叫一声，吓得从马上滑了下去。
东方远赶到身边，那石碾子旁边的男人怯生生地捧着一瓢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东方远，这个青年男子是没有双手的。
“这是我乡下来的表妹，带出来见见世面，辉哥儿莫要见怪。”东方远抱歉地说道。
那青年释怀一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吓到姑娘了。”
东方远接过水瓢，往辉哥儿怀里塞了一块金饼子，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道：“给大娘买些新衣裳。”
辉哥儿憨憨一笑，道：“那多谢大人了。”
“老欧在哪？”
“您瞧，就在前面秸秆垛上晒太阳呢！”
东方远和辉哥道别，牵着马儿朝秸秆垛走去。
“东方远，这是什么地方？”姬无患定了定神问道。
“这是忠义村，住的全是忠君爱国的人啊。”东方远叹了口气，“他们都是华国最好的儿郎。辉哥是军医的学徒，西征时跟着师傅清理战场，被装死的敌军砍断双手。老欧精锐骑兵，在战场上被敌军消掉左腿……村里还有一个叫李三儿的孩子，被火烧得没了人样，来到忠义村后不久就没了……”
“东方大人，您又来啦！”秸秆垛上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左腿空荡荡的。
姬无患没见过残缺不全的人，吓得躲在了东方远的身后。
“老欧，过年的粮食够不够？”东方远问道。
老欧笑道：“够是够，可惜每天都一人吃饭，无聊的嘞——”
“那还不赶快娶个媳妇？”东方远笑道。
老欧摇摇头道：“嘿嘿……我自己过也挺好。”
东方远领着姬无患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一路下来姬无患都是沉默不语，村子里那些残缺的人深深地触动了她。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恰逢乱世，我们不去打别人别人就来打我们，哪个国家都逃不过战争啊！”东方远道，“其实最可怜的还是这些百姓啊——”
“他们，他们过得好吗？”姬无患回头望了望忠义村。
“即便封侯拜相又能如何？”东方远道，“他们只是想要完整的躯体。忠义村，每年都会有几个受不了自尽的。”
“难道不打仗就不行吗？”姬无患嗫嚅道。
东方远道：“公主来华国和亲结束了两国多年的领土纷争，相当于阻止了很多场战役，阻止了很多惨剧发生……”
姬无患若有所悟，心道：“我自幼食万户俸禄，为百姓做些牺牲又何妨？”
东方远把缰绳交给姬无患道：“公主，是去是留全凭您。”
“东方大人，我知道怎么办了。”
姬无患翻上马背，用力提了下马腹，朝南城门的方向跑去。
东方远看着姬无患的背影，默默地说道：“急什么啊？没有帛书你也回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