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断肠人
出了潼关之后就到了华国的领土，地势由东向西渐渐抬高，山势巍峨奇险，一条狭窄的官道夹在两山之间，像一条蜿蜒盘曲的腾蛇。
华国迎亲的队伍顶着暮春的凉风徐徐前行。官道旁边的草丛里卧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看样子像是在休息。他的落魄与这喜庆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偶尔抬眼望一望这些人。
“停车！快停车！”
马车内传出尖锐的喊声，一个妙龄少女探出头来，对着赶车人命令道：“快停车！”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一抹灵动的粉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她跳下马车急急地朝队伍前方赶去。
那衣衫褴褛的男人仿佛被什么刺痛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少女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他仔细看着眼前华丽的马车，很快辨认出这是属于荣国宫廷的制式。
“东方大人，我家公主晕过去了！”
“噢？不是吃过药了吗？”
“都吐出来了，能不能就地扎营休息一下，我家公主体弱禁不起长途跋涉。”
“可是我们在路上已经耽搁很久了，如果误了吉时，是要军法处置的！”
衣着褴褛的男子打断两人的对话道：“东方大人，如果公主死在路上按军法又如何处置？”
小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不禁尖叫了起来：“哎呀！”
东方远打量着个衣着褴褛却气宇不凡的男子，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下夏捷，躲避仇家追杀逃到这里，并不是坏人。刚刚听大人说如果延误吉时会被军法处置，可如果车中贵人因此而丧命，即便准时到达目的地，又有何用？”男子朝东方远行了一个拱手礼。
东方远还礼，道：“壮士所言甚是。只是此地地势险要，不宜安营扎寨，翻过这座山便是一片坦途，不过半日而已。”
小喜认出此人正是夏侯捷，一时间百感交集，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夏侯捷佯装不认得小喜，对东方远说：“在下略懂些医术，能否看一看车中之人？”
“放肆！”东方远正色道。
夏侯捷苦笑，道：“在下唐突。”旋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双手献与东方远。
“这是什么”东方远疑惑道。
“这是凝魂丹，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献与贵人，以备不时之需。”夏侯捷道，“大人若担心有诈，小人可同行入华。若信得过在下，便赐些盘缠与我吧。”
小喜急忙上前接过玉瓶，道：“多谢公子赐药，我们身边只有些医术浅薄的医女，不如公子同我们一起上路，待公主身子好些，公子再离开不迟。”
“不必了，家中尚有些急事。”夏侯捷婉拒道。
东方远望着夏侯捷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北风吹得营帐列列作响，十几个士兵每五人分成一组绕着营地巡逻，每隔两个时辰便换一次班。夜越来越深，人越来越倦，姬无患的暖帐依旧闪烁着烛光。
“小喜。”姬无患轻轻地擦去小喜脸上的泪水，“不要担心，我不会死的。”
小喜点点头，又摇摇头，望着姬无患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小将军——夏侯捷没死。”小喜悲婉地说道，“他真的没死啊！我看见他了。”
姬无患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道：“小喜……你说的可是真的吗？他在哪？”
小喜连连点头，哽咽地说道：“他走了。”
“他走了——他能去哪呢？”姬无患捂着心口痛苦地呢喃道。
“他认出你了吗？”姬无患追问道。
“认出来了，可是小将军似乎不想相认。”小喜道，“他留下这瓶药丸便走了。”
姬无患把小瓶子握在掌心，轻轻地拂拭着瓶身上刻的“捷”字，她回头吩咐小喜道：“把外面的蜡烛熄灭，我要睡了。今夜你去隔壁帐子休息，不必伺候了。”
“是。”小喜绕过屏风，刚刚要熄灭蜡烛，被突然闯进来的黑衣人擒住。那人紧紧地捂住了小喜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出声，是我。”
急促的脚步声在帐外响起，有人高喊一声：“有刺客，集合。”
小喜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夏侯捷道：“他们要来了。”
小喜点了点头，道：“我出去探一探，你和公主……”
夏侯捷点了点头。
“吵什么吵？打扰公主休息有几个脑袋够你们砍的？”外面传来小喜的声音。
随后又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那群人散到别处去了。
姬无患警觉地起身呼唤道：“小喜！谁在外面？”
夏侯捷绕过屏风，出现在姬无患面前。
“捷哥哥——”姬无患愣住一瞬，随后翻身下榻，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她跑到夏侯捷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然后深深地扎进他的怀中。
“无患，是我。”夏侯捷轻轻抱起姬无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榻上，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
姬无患紧紧地环住夏侯捷的胳膊，生怕再次失去他。夏侯捷坐在床榻一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姬无患的头，二人静静地依偎着彼此。
“怎么会这样？”夏侯捷轻声问道。
姬无患紧紧地攥着夏侯捷的手，低着头不敢看他，“夏侯家没了，夫人和将军已经……你千万不要回荣国，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夏侯捷早已料到家中变故，但亲耳听到此事仍旧痛心疾首。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轻放下姬无患，缓缓起身。
姬无患从身后抱住他，恳求地说道：“捷哥哥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无患……”夏侯捷喑哑地安慰道：“乖，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你要回去对吗？不要回去，你会死的。”姬无患央求道，“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夏侯捷动情地转过身将姬无患紧紧地拥入怀中，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用克制的语气说道：“无患，听话。我不会让你在异国孤立无援，但我们两个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在你父亲灭杀我父母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两个再也无法在一起了。可我依旧像以前一样爱你，永远都不会变。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死，我回去只是想祭奠我死去的亲人。”
姬无患依偎在夏侯捷的胸膛，柔声道：“我是以夏侯捷遗孀的身份和亲的，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带我走好不好，夏侯家只剩我们两个了，你不能出事……”
夏侯捷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爱意，他俯身吻住姬无患的唇，动情地吮吸着。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姬无患的面颊顺着颈部滑到香肩……
二人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姬无患“嘤咛”一声，软软地瘫在夏侯捷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