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嫁
秋夜的风微微有些凉，下弦月挂在树梢，柔和的光晕洒在窗棂上。
月光下，沈月坐在窗前托着腮，听着海棠跟自己汇报。
“老爷生了大气，把小小姐赶回了自己的繁星斋，让她不到成亲之日不许踏出院子半步。夫人求了半天，也没见老爷松口。”
沈月淡然一笑，父亲岂止是生气，怕是寒了心。
当今圣上重视孝道，父母健在，长姐未嫁，小女儿在出嫁时提出平分家产，此种行径无异于要提前分家，是将父母置于何处之位？父亲不是舍不得这半份家业，真的是丢不起人！
离朝几年，父亲一心经营沈家，从不涉足朝政之事，就是想平平安安陪伴母亲，直到终老。如今，为了小女儿能名正言顺嫁进宣城侯府，倚老卖老，求着皇上赐了婚，沈星非但不理解父亲的用心良苦，还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要求，估计父亲现在已经痛彻心扉！
“可怜老爷铁骨铮铮一辈子，如今要被小小姐这般磋磨！”
海棠低着头，小声嘟囔着。
“父母自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听着便是，不要到处去说！”
沈月提醒着海棠，这丫头忠心是忠心，就是有点太实诚了！在她心里，这世间仿若没有坏人，对谁都不设防，纯粹的就像前世的自己，只知道对别人好，傻傻的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父亲膝下无男子，只有我和她两个女儿，给她多少嫁妆全凭父母安排！”
沈月站起身，明亮的双眸寒光闪过，嘴角弧度勾起，仿若这夜里最美的妖精。
“沈星她敢接下多少嫁妆，我定会让她双倍吐出来！”
沈月凤眸淡淡挑起，目光飘向窗外，群星再耀眼，也不过像跳梁小丑一般，如何与月同辉？
秦毅被抬进宣城侯书房时已经喝的烂醉。
宣城侯看着躺在地上时不时打个酒嗝，咧嘴呲呲傻笑的次子，登时眼冒怒火，他端起茶杯，对着秦毅的俊脸泼了上去。
秦毅摇摇脑袋，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嘴里嘟囔着，转过头又继续睡了！
宣城侯怒火中烧，吩咐两个小厮把秦毅扶起架住，自己亲自上手，左右开弓对着他一顿掌掴！几十下过后秦毅终于醒了，大声叫喊，
“哪个不要命的打我！酒钱我不是早就给过了！”
“啊！父亲——怎么是你！”
宣城侯也打累了，甩甩手坐回椅子上眯眼看着不争气的次子！
看到动手的是自己的父亲，秦毅瞬间酒醒一半，摇摇晃晃地推开两个小厮，跪伏在地上大声痛哭，
“父亲，孩儿闯祸了！”
“孩儿本想能取得沈家的支持，与沈家小姐暗中相恋，谁知沈老爷偏心，家产根本没给沈二小姐，孩儿不小心，让她有了身孕，可她明明答应我会落胎，怎么可以如此诓骗我！现在已经四月有余，孩儿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唯有借酒消愁。”
秦毅哭的伤心欲绝，恨自己，也恨沈星！
昨日，沈星的贴身丫鬟偷偷来传话，他才知道二小姐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突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父亲早已叮嘱过，他的婚配之事是要为侯府做贡献的。原本以为能和沈府搭上线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想事成之后和父亲邀功，没想到父亲早就另有打算，根本没看上沈家，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不仅要被父亲责备，还会被兄长耻笑。
秦毅牙齿咬着嘴唇，凶狠的脸扭曲得皱皱巴巴。当初自己就应该盯着沈星落胎，免得出现疏漏！
“皇上已经赐婚，令你和沈二小姐下月完婚，你先回房休息，明日随我先去沈府拜会，再挑个黄道吉日下聘礼！”
宣城侯看了次子一眼，挥挥手让小厮把他带回房。
秦毅愣着神没反应过来，整个脑子还是懵的状态，就被小厮架着往青玉轩走去。
皇上赐婚了？下个月完婚？
酒精的刺激更让他想不明白所以然，进了屋躺倒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宣城侯带着秦毅拜会沈府。
沈老爷昨日被气的不轻，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略显浮肿，整个人都好像一下衰老了好几岁。
宣城侯和沈老爷心照不宣，并未提及沈星有孕之事，择定好下个月月初的吉日嫁娶！宣城侯还特地让秦毅送上补品，沈老爷看着心里稍稍舒畅了些！
回府的路上，宣城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秦毅坐在父亲旁边，几次想要开口，都又被他自己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
宣城侯依旧闭着眼睛，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父亲，孩儿不懂，您为何不与沈老爷理论？当初沈二小姐可是答应我落胎的！”
秦毅伸着脖子，目光急切地看着宣城侯，眸中还带着一丝怒气，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宣城侯抬起眼帘，闪着狡黠的眸瞪了他一眼。
“愚蠢！皇上赐婚，你还纠结这些有何用！”
秦毅缩回了脖子，低着头沉默不语，满是不甘与怨恨。
宣城侯转回头，继续闭目养神，语气稍稍舒缓。
“木已成舟，我们与沈府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对两家名声都好。”
“等沈二小姐过了门，你暂且先哄着她，以后我自有用处。”
“孩儿知道了。”
秦毅抬起头，眉毛微蹙看了父亲一眼，身子转向了窗户，不屑地一撇嘴，心里气不过，嘴上却还不敢反驳。
父亲从来对他都是说一半话，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只是同大哥商量，只是因为自己是庶子，就不受重视吗？现在连自己的婚配之事都要被拿来利用，而他自己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秦毅心中憋闷，这样不被待见，毫无出头之日的生活真是受够了！他的母亲崔姨娘在他小时候就告诫自己要隐忍，几乎每一日他都是胆战心惊地看着宣城侯夫人和大哥的脸色苟且地活着，后来又有了嫡嫂，他和母亲的生活更加紧迫！
同样都是儿子，他真的不甘心！
原本还指望能入赘沈府，换个方式活着，结果弄巧成拙，还被五皇子记恨了。
前几日他和朋友在醉仙楼包间小酌几杯，席间他想去解手，刚掀开门帘，就看见五皇子带着随从走上楼梯，吓的他赶紧退回屋内，躲到角落里再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听尚书府庶子陈宇轩说，五皇子曾扬言要剁了秦毅一双手，这要正面被五皇子碰上了，自己的小命估计不保！
可怜他英雄救美不仅没捞到好处，反倒引火烧身，都怪沈星这个蠢女人！
秦毅袖子底下的手握着拳，一股恨意从脚指头蹿到头发根儿。父亲还让他对那个蠢女人好，简直做梦！自己的好日子都被这个女人给搅乱了！
秦毅心中不平之气久久的转，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抿着嘴轻笑着，娶进门放着也就是了，家中嫡嫂自会去磋磨这个沈二小姐，女人之间的事情，父亲就算责备，自己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秦毅心中暗自窃喜，不自觉的笑出了声，他赶紧捂着嘴转过脸去，看见父亲还在闭目休息，暗说一声“好险”，悬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下，也学着父亲的样子，闭眼假寐！
婚嫁当日，大红的喜绸结满沈府和宣城侯府。
沈星满意地看着镜中柳叶杏眸，肤若凝脂的自己，得偿心愿的满足感让她整个人魅力焕发，眼角眉梢都闪着光。
父母虽然未应承她一半家产做嫁妆，但是也给了足足有三分之一的家业。沈星说自己喜欢家中传承的老铺锦绣坊，沈夫人也一并都给了她。她眸中闪着胜利的光芒，嫁给了心爱之人，又得到了丰厚的嫁妆，一颦一笑间皆是傲气十足。
沈星换上艳丽的大红喜服，带着嫁给心上人的喜悦和娇羞，上了接亲的喜娇！
宣城侯府里热闹非凡，嘈杂的声音一直到了半夜才停下来。
沈星的房门被推开，秦毅喝的烂醉，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噜声随之响起。
沈星悸动的心和小女儿的期盼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她用手推了推秦毅，回应她的却是更响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