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商女也知亡国恨
景国皇宫御书房。
“皇上，边关急报！”御书房随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跪倒在景帝周邕面前。
“宣！”无需景帝表示，他身旁的大太监冯喜早已心领神会掐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喊道。
“末将石虎忠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向景帝跪拜叩礼。
“说吧！边关出了什么事！”景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奔主题。
“皇上，三月前，向来偏安一隅的狄族联合我朝边关的数万流民攻占了边关的数十郡县，如今正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预备攻上京城。”石虎忠高声禀报着，头倒是越垂越低。
“你说什么！”景帝顺手怒砸了他奏章旁边放置的一茶杯，整个御书房内瞬间鸦雀无声，只有茶水浇地和杯子碎裂的声音。
“区区狄族和那数万流民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把边关的数十郡县都给攻占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景帝怒吼道。
“末将斗胆猜测这边关军营里许是有对方的内应，泄露了边关的军中机要，这才给了这些宵小之辈可趁之机。”石虎忠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分析道。
景帝听完石虎忠的猜测半天不置一词，只是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上未批完的奏章。
“冯喜！快给朕宣谢庭安来！”景帝目光射向他身旁的大太监冯喜。
“嗻！”冯喜举步生风地退离了御书房前往谢府宣谢庭安去了。
…………
边关风城军营。
“公子！这狄族来势汹汹，弄得边关百姓是民不聊生啊！也不知这石将军有没有将边关的情况上达天听啊！”跛脚老翁粗噶着他那含糊不清的嗓子又急又快地出声道。
“赵伯放心！石伯父虽然平日里是看着是粗蛮了些，但石伯父他为人却是粗中有细，想必石伯父他应当知道该如何应对。”康奉仁一身银色盔甲显得他英气威风却又夹杂着一股儒将的儒雅之风。“更何况此去京城四千五百里快马加鞭最少也得一旬。算算时间石将军此刻人已到了京城，我们耐心等候便是！”
“公子！老头子我也是多余担心了！您可别嫌老头子我啰嗦啊！老头子我啊是人老了，就越发见不得战场上的这些杀戮和刀光剑影的。唉！弄得这周边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想当初我这跛脚，还有老爷和夫人……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赵伯兀自唉声叹气，说着说着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陈奉仁当然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因何而死。他父亲是为了这景国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饱受战火之苦这才上的边关战场。
可这人一旦上了战场，那刀剑自是无眼的。他父亲后来也确实死在了战场上，他母亲得知消息以后是日日夜夜痛哭不止，始终无法接受他父亲战死沙场的现实。
实是夫妻二人十年如一日的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在痛失所爱的巨大悲痛下他母亲吞金自尽随他父亲而去了。
心念至此，他其实也安慰不了赵伯什么。他幼年丧父又丧母的，他自己都走不出来这战火带来的生离死别，更何况是他人呢！
尽管事实如此可他还是不忍心看赵伯伤心，遂出言道。“赵伯！不要再想了以前的事情了。过去的已然过去，我们应该向前看！”
“而如今有我在，我不会再让我父亲的那些事情重蹈覆辙的！你还是先把你自个的身子照料理好，可别伤怀过度引得你自个的身子又抱恙了。快下去好好地休整一番！这大半个月都不用来我这儿伺候了！”陈奉仁望着他对面两鬓斑白的赵伯殷切嘱咐道。
“是！公子。”赵伯眼含热泪、满心感动的应下，而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离开了军营大帐。
目送他离去的陈奉仁心下不由地叹息。赵伯走路这跛脚的姿势是当初为找他父亲的尸首被战场上一息尚存的敌军挑刺到了左脚。
幸得当时在场的石伯父勘破那人的意图一长枪刺穿了那人的喉咙，赵伯这才侥幸捡得了一条性命。只是他那左脚却留下了永久性的残疾，让他日后行走时有诸多的不便。活的相当艰辛！
而他这些年也是活的不易。他明里是京城花巷游走的纨绔公子，私底下他从未间断过练武，他父亲留下的旧部为他保驾护航一直致力培养他成为他父亲而后的下一个战神。
如此生活了十五年，他也戴了十五年的面具。个中滋味无法言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背负血海深仇的他心里带着他父亲生前的冀望，以及他父亲那些旧部的谆谆教导之恩，还有他们那未曾说出来的、眼里总带着的无限期许。
提起他的血海深仇，就不得不回到他父亲最后一次战役的那年。
那年的情形他父亲其实本不用牺牲的，可先皇见不得他父亲的战神声望大过于他，明里派来监军辅助他父亲，实则对那人下了暗令要他找机会了结了他父亲的性命。
那监军城府颇深明面上与大家打成一片，私底下一通威胁拿家人逼迫他父亲同生共死的战场兄弟在他父亲乘胜追击敌军时对他父亲下了黑手。
那人也正是知晓他父亲向来不防备自己人，借他父亲一直信任的、满心以为能交付后背的生死兄弟了断了他父亲，何其卑鄙！何其残忍！
而后被他父亲死忠告知真相的他，有时候宁愿他父亲是真真正正地光荣牺牲在战场上的，像历朝历代的那些名将一样有着他们所热衷的归宿，拥有一个马革裹尸的结局。如此一来哪怕是他父亲遂死也瞑目了。
可真相偏偏却是他父亲死于那些魑魅魍魉算计的阴谋诡计里，这让他父亲死都死的不甘心！
每每想来他都痛恨不已，恨不能颠覆了这君不君臣不臣的周姓王朝。可他不能！他可以选择不忠于这周姓的王朝，但他必须选择忠于这景国的百姓。
这是他父亲毕生都在做的事情，他不能悖逆了他父亲的夙愿，那将是对他父亲最大的不孝！
而在他父亲死于那场大战之后，是一如既往的捷报。合该大肆庆祝的。可京城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偷偷地为他父亲挂起了白幡，着起了素衣，吃起了素食，烧起了黄纸。
先皇自是知道底下百姓为他父亲偷偷守孝的行为，可他不知是亏心还是怎的，对外给足了他父亲死后的荣光。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隐藏他遗传自他父亲的军事天赋和天生爆表的武力值，装起了先皇心底满意的模样，一直装到先皇死去，新皇继位后。
他原本战神之子如此惹眼的存在开始在世人的印象里逐渐地模糊远去，只留下他的风流韵事。
于是京城再无战神之子，多了一个街头巷尾到处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
如此就是他该去完成他父亲的遗风和夙愿，保卫景国大好河山的最好时机……
“慢点喝！不够还有呢！”
“谢谢薛小弟！”
“薛小弟，快快快，卫大夫喊你过去，又有一批伤兵来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林暮雪把手里喝水的碗直接递给方才喊她的小兵，来不及收拾她脏乱的衣裳提起药箱飞快的跑向隔壁安置伤兵的营帐。
“穆林，快！先拿酒来，再煎汤药。”林暮雪一进营帐，帐内的卫大夫头也不抬的快声嘱咐她。
“是！师父！”林暮雪照旧先拿白酒递给手下不停忙活的卫大夫，然后她马不停蹄地去营帐外煮起了麻沸散。
“穆林麻沸散煮好了吗？”营帐内卫大夫焦灼的喊了起来。
“好了！好了！”林暮雪高声回应着，手里也没歇着端起汤药又稳又快的递到了卫大夫手中。
“快！穆林！帮我按住他。”林暮雪接着照做。整个过程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模样熟练地仿佛做了无数遍。
面对这一营帐的伤兵，林暮雪如往常一样给卫大夫打着配合。在合作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两人互相之间早已有了默契，话不多说开始争分夺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伤兵的救治。
期间两人忙得连自己额间汗珠都来不及擦拭，就这样此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月亮爬上了山头。
月华如练，照耀在边关的军营大帐里。
康奉仁拎着食盒适时地出现在伤员营帐里。只一眼他就看到了营帐内林暮雪不停忙碌的身影，他眸底的喜悦瞬间满溢而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表弟！卫大夫！快来这边用膳了！”康奉仁笑嘻嘻的同两人挥手喊道。
“穆林你先去！等你用膳结束了你就直接回你的营帐里好生休息，师父这边你暂时就不用过来帮忙了！”卫大夫自是知晓林暮雪是女儿身，他怕林暮雪一介女子之身长时间的做他副手、不停歇的为伤兵忙前忙后吃不消才有此一言。
他也总是忙完以后才想起来林暮雪是女子这事。实在是他这徒弟太抗造了，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未停歇地给他打下手，跑前跑后地给军营里糙汉子们包扎伤口、煎药熬药、端茶倒水等种种脏活累活她从未喊过一声苦、吭过一声累。
以至于他老是忘记她是个女娇娥，每每夜里他都不免叹息，叹息她虽是一介女子，却半点不娇气，丝毫不逊于这世间的诸多儿郎。
唉！可惜啦！可惜她是女儿身，终难打破这世间对女子的种种桎梏，想必他这小徒弟也心里门清，不然何至于每天费心乔扮男装化名为薛穆林，虽说军营女子不能入内，但总有特例。
军营外就有安置军中家属的住所，只是她这徒儿心怀大义，不愿以女子之身屈就后院做个日日盼郎君归来的妇人。情愿灰头土脸、日日辛苦的同他学着医人之术。
他原本是不打算收她一个女子为徒的，可这三个多月来她风雨无阻无一日不来他这里帮忙打杂，终是软化了他本就不强硬的内心，为她破例收女子为徒。
“师父您老人家等下也要记得用膳啊！别又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饶是您的身子是铁打的也遭不住您这么熬哇！等下一定您千万别忘记了啊！”林暮雪一步三回头的反复叮嘱着卫大夫，弄得卫大夫嫌她啰嗦直接开始赶她走人。
“好了！你也忙活一天了不累啊！先填饱填饱你的肚子再说吧！卫大夫那边等下我会喊个人伺候他用膳的，你且放宽心！”康奉仁一只手拉住林暮雪的手肘，另外一只拎着食盒同林暮雪一同去她的营帐里用膳了。
林暮雪营帐内，康奉仁把食盒放在木桌上而后打开食盒，他想着林暮雪忙活了一天必定饿狠了，贴心地为林暮雪准备了四五道精致可口的菜肴。
林暮雪压根等不及他一样一样的摆盘，对着食物一顿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了起来，等林暮雪犒劳完她的五脏庙，她满意的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