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商女也知亡国恨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时间转眼进入了仲春。
湖边柳树晴天照，双影成镜处明。忽闻纹鱼响戏水，灵犀一笑叩心门。
林暮雪携着茯苓来到了京城的明湖畔边散心，心情愉悦地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光。她远远地眺望着湖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宁静之感。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离她们不远处的柳树下时，却看到了一对显然是私会的男女。他们紧紧相拥，彼此倾诉着衷肠，那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模样实在是扎眼得很！
林暮雪不由得心生感慨，春天来了，正是万物复苏的美好时节呢！她深深地呼吸了口明湖畔的清新空气，空气里弥漫着各种不一样的气息。
它们分别是花香、草香、泥土香等等，但其中有一种味道特别的浓烈，那就是爱情的味道。嗯……也是让她不喜欢的味道，刺鼻的很！
许是前世的林暮雪曾经深受爱情的伤害，还有这一世的倾婳为情自戕！这不得不让林暮雪对爱情始终抱有警惕和怀疑的态度。
然而，尽管林暮雪的心中有着万千感慨，但她依然不得不承认，春天的确是个充满希望与无限生机的美丽季节。
在这个季节里，世间万物都仿佛从冬日那个漫长的、冰封的沉睡中渐渐苏醒过来，每一处景色、每一个生命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鲜活与美丽。
望着明湖湖畔如此美丽的春日景色，林暮雪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她初到谢府在栖霞阁内刚醒来的那天……
说起距离她从栖霞阁内的床上醒来的那天，其实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而这大半年内，她始终都没有见过谢庭安一面。
倒是意外的茯苓被烟雨楼的人送到了京城谢府，也是这时她才知道他误会了谢庭安，那天晚上的神秘人并不是谢庭安派来的，而是烟雨阁鸨母派人做的。
因为茯苓的到来由此揭开这个内情，得知内情的她很是疑惑不解。
以她这七年来对烟雨楼鸨母的了解她分明是一个视财如命、唯利是图的女人。眼看着梨香园的生意蒸蒸日上，她怎么会眼睁睁放着她这个幕后能给她带来无数金银的摇钱树不要，转而把她拱手让人送到了京城谢庭安手中。奇也怪哉！想来其中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不管她是谁送来的，成为了谢庭安后院里那诸多妾室里的一位已然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实。
这半年来她始终想不出如何能安然逃出谢府的办法，只要她有一丁点想要逃出谢府的苗头就会被谢庭安府里的那群府卫们硬生生地拦住并一路目送她回到栖霞阁才罢休。
她不知是不是谢庭安私底下曾吩咐过这些府卫和丫鬟仆从什么。
这谢府的丫鬟仆从们见到她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样子，也不曾怠慢过她，有什么好的东西从不吝啬流水般的往栖霞阁送。但只要林暮雪和她们攀谈与她们职责无关的事情时，一个两个通通都跟那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口风紧的很。
因此这偌大的府邸林暮雪找不到一个可说话的人，终日里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睡觉休息。
唯有那绿萝天真可爱是个小吃货一枚，在复一日的投喂里林暮雪渐渐卸下了她心防，慢慢地倒是能打探些林暮雪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原来谢庭安自与倾婳清河郡一别后，他马不停蹄地赶路去往京城直至春闱结束，他在京城客栈里等待会试一个月后的放榜结果。
直到一阵敲锣打鼓的报喜声传来，报子告知他中了会试一甲第七名，谢庭安喜不自胜。
而后殿试他又被当今圣上好一顿夸赞，赞他生得一副好相貌，挥洒提笔钦点他为今科探花郎。
在他打马游街之时更是万人空巷，一时风头无两。他的好相貌自是引来无数少女甚至已婚妇人，她们热切而又疯狂地往他身上掷去香囊、鲜花果物，完全忘记了前面明晃晃的新科状元和夹在中间的榜眼郎。
也是他这面如冠玉、惊才风逸的姿容吸引了客栈二楼包间里众多偷看观望的未婚贵族小姐，她们纷纷急不可耐地回去央求家主榜下捉婿，却还是被户部尚书捷足先登。
等谢庭安与户部沈尚书家的沈四小姐成婚的消息传来时，倾婳早已为情自戕，再就是林暮雪的灵魂进入了倾婳的身体。
而后谢庭安的消息林暮雪就再也没有打探过，甚至可以说她是在刻意回避并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谢大渣男的消息。倾婳已经为此付出了她的性命，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结倾婳的过去，那些所谓的报复不过是心有不甘，爱意未消的借口罢了！
林暮雪本以为谢庭安和倾婳的结局就应该是谢庭安他走他的独木桥，她代替倾婳过她的阳关道，两人互不相干、各不打扰。
谁知命运似乎格外眷顾他们俩又给他们俩牵了红线，这不又扯到一起了，解都解不开。解不开没关系，用剪刀剪开就是了！林暮雪如是想着。
就是林暮雪在想尽办法挣脱烟雨楼这泥巴地之际，谢庭安从一介小小地翰林院编修迅速升到了詹师府詹事的位置。
期间外界议论纷纷，因为在他升官之前，发生了一起举国震惊的风霖郡水患案，风霖郡汛情从一开始的水坝决堤瞒报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地牵连周围众多郡县，其间百姓死伤无数，而后又闹饥荒，随之而来的又是瘟疫，闹得百姓苦不堪言、怨声道载地。
等消息传来京城时景帝震怒不已，明面上派去官员调查风霖郡汛情，私底下又召出他血鹰特务组的暗卫统领剑鸣秘密查探风霖郡汛情的真实原委。
这一来一回又是一年多之久，明面上的官员们调查回来的结果言下之意无非是天灾所致非人力所撼动只能尽量弥补损失。
而景帝血鹰特务组的暗卫统领剑鸣则是带来了一沓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官员职务和官员名字，是这次背后参与风霖郡汛情有关责任人员名单。
原来风霖郡水患决堤是当年风霖郡堤坝造就时就埋下的隐患，风霖郡堤坝的造就所用不过是以次充好的建造材料，加上风霖郡堤坝又年久失修，这才导致了来势汹汹的风霖郡水患乃至严重到祸及周围数十郡县。
这其中牵连干系甚大，有众多官员参与其中甚至是京城内部的官员，因此剑鸣查到了风霖郡事情原委立刻就赶回了京城禀报了景帝。这也就有了京城数十年来连续五个月的抄家流放砍头大礼包。
这次风霖郡水患案其相关官员先是一一抄家，再是举家男丁砍头、女辈流放于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寒渊，甚至于外嫁女也不放过。
可见这次景帝的怒气有多大。这里面就包括了谢庭安的岳家户部尚书沈尚书一家，事情发生时谢庭安他人都没有出现过，任由他的发妻被刑部带走。
一时间京城菜市场血流成河，刽子手都换了几轮岗了。
因景帝下令京城众官员都要到场观摩，这血淋淋的现场版杀人砍头，看的京城众官员是瑟瑟发抖，尤其是连续观摩数月，期间胆子小的官员几度吓得昏厥了过去，可第二天还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到场观摩直至再次昏厥。
如此来回反复实在是折磨的人心胆俱裂、坐卧不安。等完全结束后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众人家去后心照不宣纷纷闭门谢客，不再享受昔日那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河清海晏。
此间事了不过两个月，景帝就升了谢庭安为詹师府詹事，从一介小小的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光速蹿到了正三品詹事府詹事。
一下子连升八级，实在是历朝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众官员一时不敢有任何异议，君不见前两个月的菜市场砍头现场跟砍菜瓜似的利索极了到如今那血液还没清理干净呢！
这一回御史台都难得的闭起了常年引用圣人言的利嘴，场面难得一片祥和安宁。景帝觑了一眼龙椅下的众官员很是满意，又从老人中挑出他可信的升到那些空缺的高位上，再提拔几个新人填补到老人的位置。
就这样朝廷进行了一波大换血之后，下面很是安静了一阵子，没有闹什么幺蛾子给景帝，倒是让景帝神清气爽了好一阵子。
说来这景帝乃是先皇的第十个儿子，也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更是他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先皇与先皇后未曾孕育出嫡子，只育有一个嫡公主宝华公主，宝华公主是先皇唯一的女儿，因此他对这女儿极尽宠爱甚至能满足她一切要求可以说是为她摘星捧月也不为过。
反观他对除去景帝外的其他九个皇子他是严格要求从不宠溺，从小平等对待，都是按照未来国君在培养的，可以说先皇养跟养蛊似的养大了这九个皇子。
这也就导致这九个皇子长大以后个个都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地，都想打败他们其他八个兄弟杀出来一条血路来成为最后的赢家。按先皇本来的预想来说这样下去最终会杀出一个合格又完美的皇位继承人，可凡事有总有变数，养蛊之人终会被蛊反噬。
先皇预料不到的是他那九个儿子都是一脉相承的狼子野心，他只教会他们帝王无情并让他们意识到所谓的帝王是真正地孤家寡人，想要做到这个位置一切皆可抛弃包括一颗真心。那也是他从他父皇那里得来的帝王心路历程。
也就是在这样的狼王教育下九子夺嫡，最终他被他的九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儿子所杀，剩下他的八个儿子谁也不服谁，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九个皇子开始自相残杀，结果就是他们全都丧命无一人活着走向他们心心念念的皇位。
而景帝他本来应该是最无缘于皇位的一个皇子，因他出生太晚没有资格参与他那九个哥哥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同时也很幸运地躲过了死劫。
大难不死的后福就是他捡漏似的捡到了这个皇位，根本不费他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地就继承了先皇的皇位，这要是他九个哥哥泉下有知得气得吐血不可！
景帝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地继承了先皇的皇位。但当皇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啊，他出生实在是太晚，先皇因此对他没什么要求混吃等死就行。景帝就是在先皇这样的放逐中逐渐走偏，变成了一个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纨绔皇子，干正事他不会，但是搅和事他最在行了。
于是他被他那教过九个哥哥的章老太傅紧急授课，章老太傅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教会他帝王之术和帝王之道，景帝自小松散惯了如何受得了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肯配合直到把章老太傅气的致仕。
他又开始了他先前的做派，权力自然被分到了内阁首辅和追随他的官员，景帝只需要在最终环节上用他皇帝专用的玉玺盖章就成。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稀得弄直接转给了内阁让他们看着办，就这样长达了近二十四年的统治，他这样的行为纵然省心省力，也间接导致了以内阁为中心的官员权力过高到可呼风唤雨、一手遮天。
他们任人唯亲、顺之者昌，长此以往景国上上下下的官员沆瀣一气、官官相护，并排挤那些真正为民请命的好官，逼得他们辞官回乡，买官卖官成为了不能言说的惯例，而那些真正有才有抱负之人却被拒之门外。这世道实在是可悲可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已然是景国常态。景国早就是一头内脏被腐蚀到发烂发臭的待宰羔羊，而这个羔羊面对外面的群狼环伺而不自知，就等着那一天被群狼群围攻之一击即中后慢慢地被瓜分啃噬吞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