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商女也知亡国恨
“谢大人可还满意本宫的款待？”烟雨楼宽敞的二楼走廊靠最东边的雅间里一月白色长衫男子轻转他左手的白玉扳指，用他那充满磁性慵懒的声音玩味地询问着谢庭安。
“二皇子好雅兴！这六年来景国遍地开满了梨香园，依谢某看这景国倒是成了您自家的戏园子，谢某如今走到哪哪都是您的戏……”谢庭安嘴角微微扬起若有所指意味不明地道。
“谢大人，此言差矣，本宫是个俗人！自来就没有别的爱好，也就是喜欢赚点银子补贴自个，这银子对本宫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巧了不是这景国上上下下都喜欢看戏听戏，不正正是满足了本宫那一点点小小心愿，难不成本宫的这点小小心愿谢大人也要阻挠吗？”月白色长衫男子鼻尖轻嗅了嗅他手中的银针茶，呷了一口后慢条斯理地道。
“呵……二皇子倒是谢某此生见识过的人当中脸皮最坚硬的，怕是千军万马来袭都刺不破呢！”谢庭安掸了掸自己的玄色衣袍阴阳怪气道。
“好说！好说！比不过谢大人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小人行径。”月白色长衫男子亦是毫不客气的回怼。
“二皇子倒是有闲情逸致关心起谢某的私事，想来您也是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谢庭安修长的手指兀自敲击着茶几桌面那洞察一切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谢大人言重了！本宫不过是快人快语没别的其他意思。”月白色长衫男子打着哈哈“本宫今日约谢大人前来烟雨楼一聚，其中深意足智多谋的谢大人想必是再清楚不过了，本宫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与谢大人啰嗦了……”
“二皇子客气！您的来意谢某自是心中有数，只是恕谢某多嘴，需知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景国上下多的是聪明人，也总会有人察觉。到那时可就不是谢某所能左右的了。”谢庭安目光幽暗宛若深潭般让人捉摸不透。
“谢大人真是谦虚，你的本事本宫早已领教多回。这景国内里如何你最是清楚，而你方才所言的聪明人不过是些胆小如鼠、趋炎附势之辈！只要谢大人不阻挠本宫，本宫的心愿便是完成了大半。”月白色长衫男子紧盯着谢庭安一副对方不答应他他就誓不罢休的神情。
“时辰不早了，谢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二皇子雅兴，告辞！”谢庭安言罢如一缕清风转瞬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月白色长衫男子不甘心的叹气声消散在烟雨楼的雅间里……
烟雨楼后院的最西边位置向来是荒无人烟，那里有着一间杂草丛生、蛛网密布的柴房，已经被人搁置遗忘多年。
听说那间柴房二三十年来关了许多不肯屈就于烟雨楼的妙龄少女，也失了数不清的为保己身清白的倩女芳魂。
一到子夜那些每每为抄近路路过柴房办事的婢女仆从们不约而同地听到了柴房里传来的不明女子的凄怨哭声，那哭声似杜鹃啼血、又如猿猴哀鸣，听的人心里莫名瘆得慌，冒出一层又层的冷汗霎时间就浸湿了仆从婢女们的衣衫。
自此，这些仆从婢女们办事再也不抄近路路过这柴房，这柴房也因此成了无人去的禁地……
某日子夜，人迹罕至、荒无人烟的柴房出现了一对男女，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烟雨楼后院最西边这间传说中曾经闹过鬼的柴房。
“主子，属下来迟，恳请主子恕罪！”烟雨楼鸨母一进柴房率先认错跪地道。
“无妨，起身吧！”月白色长衫男子扶起烟雨楼鸨母温声开口道。
“本宫上次同你说的事可有眉目了？”月白色长衫男子眉目一挑询问道。
“主子交代的事，属下岂敢怠慢，消息已经传来，此刻信就在属下手里。”烟雨楼鸨母忙不迭地递上信。
月白色长衫男子一目十行地读完他手中信纸上的内容而后朗声大笑道“好！好！好！做的好，本宫一统天下的大业指日可待了……哈哈哈……”
烟雨楼鸨母适时地摆出她那训练过的标准笑容想着以此来配合她主上此时此刻的愉悦心情。
“云裳，这些年来本宫一直让你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庆国踏上景国为本宫的大业铺路，整整二十载不停歇地为本宫奔波效力，实是委屈你了！你做的很好，本宫心里也很是满意。待本宫的大业一成你便可回到你朝思暮想的故土了，那里本宫安排好了一切你就放心在庆国颐养天年。”月白色长衫男子眼里散发出温柔的光芒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溺毙在他的目光里。
烟雨楼鸨母云裳闻言立时跪下。
“主子体恤属下，属下内心十分感动。为了主子您的大业别说是远离故土，就是叫属下现下去死，属下也绝无二话！又哪里来的委屈一说。”
“云裳你的忠心本宫铭记于心，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但凭主子吩咐！”
云裳侧耳倾听，听完后她心下一惊，头一次出现了对目标任务的迟疑，在几秒的迟疑后终是多年信奉的信仰战胜了私人情感的她毫不犹豫地退出了柴房奔向了她此次的目标任务……
“嘶……我的脖子好痛……”林暮雪用手抵着后脖颈轻轻地按压，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林暮雪的鼻间，细碎的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中洒下形成了斑斑点点的光影。
“我这是在哪？”林暮雪细细打量一番，入眼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的身下是一张柔软的紫檀木雕花架子床，身上盖着一床竹青色团丝锦被。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如意圆桌，围绕着圆桌摆的是五个小圆凳，房间靠南墙处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下正对着的是一个长长的紫檀案几，上面依次放着几卷书和笔墨纸砚、各色笔筒等。往西边位置墙边靠着一个八仙过海花纹的梨花木顶柜，东边靠窗位置是一般闺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个菱花铜镜和几个琳琅满目的首饰盒……
看着这陌生房间里的格局和陈设完全不同于自己平日起居的雪柳轩，林暮雪的思绪逐渐飘远……
依稀记得昨天夜里她是陪梨香园的姑娘们排戏讲戏一直到深更半夜，她察觉到大家都累了也就自发地让大家解散回去休息，茯苓当时口口声声要跟着林暮雪伺候她，也被林暮雪打发了让她自行休息去了。
林暮雪则是选择一人从梨香园东边的戏台走回她靠南方向的雪柳轩，不过一刻钟她就快要走到雪柳轩，一个黑影略过林暮雪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她眼前一黑人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等到她再次醒来她人就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了。
“婳姨娘，您醒了！”一绿衣丫鬟轻推开房门手里托盘托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汤药，她把托盘轻放在圆桌上，缓缓地走向了林暮雪的床头。
“婳姨娘？你在喊我？我什么时候成姨娘了！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林暮雪按捺不住扬声道。
“婳姨娘您该喝药了！”绿衣丫鬟避而不答转身去拿了圆桌上搁置的药碗。
很快一碗药递到了林暮雪面前，林暮雪看也不看一眼“你说清楚了，我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不然这药我是不会喝的！”
“哎……”绿衣丫鬟微微叹气，把药碗又放回到了圆桌上“林姨娘您就别为难我一个小小奴婢了”“其实您怎么来的这里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知道您昏迷十天了奴婢照顾了您十天！”
“我昏迷了十天……”原来那天夜里的记忆已经是十天前所发生的事情了！
“婳姨娘，您快喝药吧！不然药凉了药效就不成了。”绿衣丫鬟急切道。
“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先不喝。”林暮雪兀自坚持道。
“婳姨娘您还是先喝药吧，不然奴婢不好向大人交差，等您喝完药了，您想怎么问奴婢都成，只要是奴婢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绿衣丫鬟又端来了药碗递到了林暮雪跟前。
“好，这可是你说的！”拿起绿衣丫鬟手中递过来的药碗，这一次林暮雪很痛快地喝了。
“说吧！我是怎么变成你口里的林姨娘的，还有这是哪里，方才你口中所说的大人是谁？”林暮雪噼里啪啦一顿追问。
“婳姨娘，关于您是怎么变成大人姨娘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原本是大人前院伺候的一个三等小丫鬟，十天前大人指派了奴婢来栖霞阁伺候您。”绿衣丫鬟娓娓道来。
“还有这里是京城的谢府，大人是詹师府詹事谢庭安谢大人！”说到这里绿衣丫鬟偷偷地觑了林暮雪一眼。
“什么！谢庭安！”怎么会是他！那个倾婳为之付诸一切乃至性命的谢庭安，谢大渣男！
难怪他要大晚上的偷偷拐人，想必是知道光明正大来请倾婳，依倾婳的性格是不会答应的。
哼！看来他是一朝富贵良心发痛地想起了倾婳这个曾经为他自杀的旧情人。只是他那夫人居然也肯他纳妾，纳的还是曾经与她丈夫情感纠葛颇深的青楼名妓—画中仙倾婳。
哎！真是好大的一盆狗血！只要一想到接下来得在这里苟着林暮雪就心烦意乱，好好地做他的高官不行吗！？做什么想起他的旧情人倾婳？！
她本来人在梨香园好好地讲戏排戏，发誓要为天下女子谋求幸福未来。这下好了鸡飞蛋打，好不容易有的事业方向就这么被渣男硬生生地打断！
气煞她了！不行，她非得想个办法脱离这里不可，越早脱离这个是非之地越好，她可不想余生都陷入这无望的三角恋之中，哦！不！很可能是多角恋，毕竟这个世界的男人自来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婳姨娘！婳姨娘！”绿衣丫鬟在林暮雪眼前来回地摇晃着她那胖乎乎的手。
林暮雪回神“嗯……怎么了？”
绿衣丫鬟肉眼可见林暮雪从放空一切的样子中醒了神并回应了她，连忙道“婳姨娘，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告退了！”“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唤奴婢，奴婢就在门外不远处的凉亭随时恭候您的吩咐。”
“等一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绿萝。”
“好，绿萝！那你退下吧，有事我自会传唤你的。”林暮雪莞尔一笑，绿萝的双眸不期然闪过一丝惊艳。
“绿萝告退！”林暮雪讶然于绿萝那微胖的身躯竟然如来时一样没有发出丝毫的脚步声并迅速退出了栖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