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商女也知亡国恨

    四年时光如指间流沙般无声消逝，然岁月无声，人有声。

    这四年来林暮雪日夜不停、废寝忘食地潜心制作她古今整合版的文武双全折子戏。文戏一开始是小范围的在贵妇圈内流行，由此打响了她古代文娱事业的第一炮声响，而后渐渐从贵妇圈走出了大街小巷乃至百姓家中。

    于是她开始加大火候，随之推出了武戏。她先是照原计划进行请烟雨楼的说书先生每日戌时三刻准时说书，就这样说书先生轮流换班坚持了数月，不知不觉间大量的客人涌进烟雨楼只为追更那下一回合的故事。

    自然林暮雪也没防着其他竞争者争相模仿，毕竟那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宣传，倒省的费她气力四处奔跑！

    拜这些人的免费宣传行为所赐，她的文戏、武戏从烟雨楼内传播到了其他各处的茶楼酒肆乃至清河郡外的大江南北，真正的做到了家喻户晓、风靡全景国。

    这时，她紧跟步伐、趁热打铁，对外明晃晃地打出了烟雨楼的招牌又推出了她精细打磨过的折子戏武戏。

    因她的折子戏武戏不同于这时景国的原生折子戏武戏，故事老套、情节板正、打戏中规中矩，整体上过于正统却不接丝毫地气。

    反观她的折子戏武戏情节紧凑、言语诙谐、打戏利落帅气，整体上是丰富又多面，时而磅礴大气、时而缥缈如仙、时而柔美清丽、时而市井气息……

    也正是她这折子戏武戏的多样性才可供世人随意挑选，因为总有一款是被世人所喜爱的，也因此它的可观赏性真正做到了从上到下老少皆宜。

    当然能做到如此十分不易。在林暮雪推出折子戏文戏、武戏之前，她深知不好彻底照搬她以前世界看过的惊世名作，也不能完完全全地去呈现她以前那个时空里的东西，她生怕这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并且让世人觉得突兀和不能理解，把背后之人给妖魔化并处决掉。

    那这就不是她自救的初衷了。因此她苦思冥想、反复推敲，终于在她数次推翻原有的稿子修改后，也就是在她花费了将近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做出了她满意的并且能被世人所接受的新折子戏。

    她的新折子戏结合了她原有世界的精髓却又不失时下景国原本的价值体系，杂糅了时下各种阶层的娱乐偏好，终于磨出了偏向时人审美的新折子戏。

    这多亏于她自己成日成夜地反复观察时下人们的生活日常，搜寻关于反映这个世界里的人的思想文化和认知的作品，以及外出感知这个世界的生活气息和情感世界。

    就这样整整一年，她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世界，许是她的潜意识还是其他什么的，她似乎有了一种快要融入这个世界却又游离这个世界之外的状态，她不再是刚刚来的时候的那种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再总是觉得这里的人是虚假的、距离她遥远的纸片人。

    她就这样慢慢地感知着，居然真的感知到了这个世界万物的鲜活生命力。她想不光光只是人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万物的存在与她那个世界万物的存在也并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生活背景，但人们追求幸福的心都是一样的。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想来这就是她所能体会的那么一点点佛学意味在这里。

    经过林暮雪多番剥丝抽茧的戏本创作，新折子戏武戏一经推出，毋庸置疑地得到了景国上下的一致认可。

    先前还不怎么欣赏折子戏武戏的女人家也开始疯狂了起来，她们耐不住她们看的武戏剧情落后男人家一步，于是央求着她们的家主带她们也去看折子戏，这可难坏了这些男人们，因为时下女子大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因此只能请戏班子来家中演出，这一开始只是一家，直到后面出现了两家、三家、四家、五家、六家……数不清的邀约，这可急坏了烟雨楼鸨母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哪有把送上门的生意推之门外，她可不甘心如此！

    于是林暮雪干脆提议道：“男人们都有秦楼楚馆，为什么女人们没有，可以设个女人们的专属戏馆，就只是看看戏喝喝茶就行了，没得别的什么不干不净的！想来这些男人也不会有意见。”

    此言一出，烟雨楼鸨母说干就干，风风火火得开起了女子戏馆，这是景国数年来头一次开先河，期间所经历的处处阻碍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好在是峰回路转顺利的开了起来，从此清河郡的清河河畔建了个惊世骇俗的女子戏馆—梨香园

    话说那梨香园自建立以来，由上层贵妇到下层民女多的是无数女子进出，这已然成了清河河畔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每年都有许多人家送其家中女眷前来梨香园品茗看戏，享受一个悠闲有趣的午后。林暮雪就是这梨香园的负责人，在梨香园建立之后，她又编排了文武结合版本的新折子戏，这次是由梨香园起头，再慢慢地打出名气，送往景国上下的梨香园分园。

    是的，没错！自从清河郡开了这个女子戏馆先河以后，那些央求家中送其来清河郡看戏的贵族女眷回去以后时不时就闹着家主想再来梨香园看戏，奈何时间、距离情况不等，近的不说，远的更是出门不易。

    因此看到商机的烟雨楼鸨母这次不用林暮雪提议，自发的就派出了数名手下去景国各处开设梨香园分园，时下男子们时常出门，秦楼楚馆、茶馆酒肆多的是能看戏的位置，可苦了困在深闺庭院里的女子们，因此梨香园分院开设起来是早晚问题。

    等林暮雪文武结合版的新折子戏在清河郡梨香园上演后，散落于景国各处的梨香园分园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建设，各个地方进度不同，快的已经完工，慢的还处于前期建设准备阶段。

    不过等到第六个年头的时候，散落于景国各处的梨香园建设已然都大功告成，这时林暮雪的文戏、武戏、文武结合版新折子戏只待演员们就位便可演出问世。

    在这些梨香园分园前期建设时，各处就已经提前一年多开始了对折子戏演员的大量筛选和培养，整整历三年，姑娘们夙兴夜寐、无一日懈怠直到出师之日。

    梨香园的新折子戏演员不同于男子们时常出入的秦楼楚馆、茶楼酒肆的旧折子戏演员。首先梨香园的新折子戏演员统一都是女子演出，其次这些女子必须得是自愿学习戏曲而非父母买卖，最后就是进了梨香园的女子婚嫁与梨香园互不相干，只需提前说明即可，自有源源不断的新人顶上。

    而这些女子在位期间一应吃喝、月钱、四季衣裳、四季节礼等都由梨香园供给，待其婚嫁时梨香园还会附赠一笔丰厚嫁妆全了一场梨香戏情。

    这是林暮雪与烟雨楼鸨母极力争来的条件，甚至为此她还放弃了她先前那些与鸨母约定的条件，只为了让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如倾婳一般的女子都能有个好的结局。

    许是这几年创作她的新折子戏，她为此花费了自己近一半的心力去感知倾婳所处的世界。不知不觉间对于这些同倾婳一样境地的女子，她终是心生怜悯、心有不忍地做了一次慷自己之慨的圣母决定。

    她想比起这些不知道没有明天、迫切需要自由和生存的女子，自由于她而言，好像显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反正她也不过是暂时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过客而已。

    可对于这些女子来说情况却是恰恰相反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痛苦是切切实实地发生在这些苦命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质女子身上。

    因此她不后悔，心下感慨就当是救当初被卖入烟雨楼的倾婳吧！想必她当初一定是非常无助、非常期盼有人能来救她，可惜直到她死都是没人出现的！

    许是她误打误撞，或是她有意观之。当林暮雪看到那些千千万万如倾婳当年那般被人来回买卖的穷苦人家的女子通通都毫不犹豫的选择被卖入梨香园。

    此后，她们坚韧不怕苦地学着林暮雪的新折子戏，不论是主角还是配角，她们都是逐字逐句、认认真真的学着，从不挑剔什么苛刻的教学环境，也从没有出现过和她那个世界般屡见不鲜的番位争夺问题。

    似乎对于她们来说只要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再回到那颠沛流离的买卖日子就是叫她们做什么也愿意。因此她们很是让人省心，也很是让人莫名地心疼。

    在学戏的前提当然是得让她们先读书认字，不然看不懂这戏本，自然也参不透这戏本的戏情。

    说到读书认字，许多第一次进入梨香园的姑娘们眼眸都忍不住泛起了水花并开始无声哽咽……

    是啊！这个时代读书向来是男子们的专利，何来女子读书一说。哪怕是许多富贵人家那也都是让自家女儿些许识的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罢了，就算是有书香门第的女子也不过是学学诗画陶冶陶冶情操，哪里可以如男子那般出入自由，或立业兴邦、或恣意快活、或寄情山水、或疆场杀敌。

    总是女子不如他们男子的，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和命运。男子或有家族、皇权桎梏，但圈线内即自由。而这些东西于女子而言圈内圈外无外乎都是枷锁，无一可解。

    林暮雪微微一叹，越是在这个世界待的久了，越是忍不住感慨这个世界的的苦难，虽然众生皆苦，可大多时候苦的皆是女子，自然身为当世女子的她也难逃其命运。

    尽管如此但凡事还是会有例外，她不就是那个想尽办法用她最大的力量去为这那些千千万万的底层女子多争取些机会的例外之一，虽然她一个人的力量很是微薄，不过她相信只要她做了，未来总会出现越来越多同她一样是例外的女子互帮互助地传递这份信念下去。

    因此她浑身充满了干劲，开始日夜不停地绞尽脑汁回忆着她前世那个时空里诸多的故事杂记、人物传记等，同时也派去茯苓搜罗来关于这个世界中许许多多的人物故事传记等。只等她奋力创作出更多的新折子戏来保持这梨香园的不倒神话，随之也就能救出这世间越来越多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困苦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