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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疫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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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浮石拍卖场是我一手经营的,我这样回答可以让你收下它吗?”

    原来是个正经生计,没法下手了。

    “不能,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收你的东西?如果是在……”

    “在……”

    庭爻发现自己说不了与走马灯有关的任何内容,只要有想透露的意向,连话都说不出。

    鹿衔见状扶着下巴,说:“你出来后这段时间没和你的表妹见面吧。”

    庭爻想了一下确实没有,如果是平时她早就来找自己了,所以她一直没发现走马灯不能在外讨论。

    “没有获得走马灯内掉落的物品或能力的人,会被抹掉相关记忆,相应的,对我们这种人也有约束。”

    我们这种人,自然就是获得了道具或异能的人。

    庭爻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得不感叹这精妙的计算能力,原本她还担心有人肆意宣传会引起恐慌。

    “那你的那位朋友,梵辛夷,他记得吗?”

    “他不记得。”

    庭爻有些惋惜,她看得出来苍耳对他很感兴趣,如此算来是有缘无分吧。

    “没想到你竟然记得他的名字?”

    庭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总不能说自己派人去查过他们底细吧。

    “他的名字很特别,记得也算正常吧?”

    鹿衔没吭声,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热闹依旧在继续,只是他们这个角落有些过于安静了。

    庭爻心中还念着那封信,早就想回宫了。

    “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行一步了。”

    “殿下的事当然是最重要的,那我就不叨扰了。”

    鹿衔做了个揖,再抬头只看见了一截衣袂。

    袍子被紧紧攥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低声呢喃着:“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阿穗,别再离开我。”

    庭爻到寝殿时已经亥时,挑了烛火,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张早已被时间腐蚀得脆弱不堪,比阿婆烤的酥饼还要脆。

    艰难地把信纸从信封里抽离出,打开一看,直呼老四诚不欺我。

    确实像蚯蚓一样扭曲地爬行。

    米迦勒嫌弃道:“这人字写得太丑了。”

    “那你还能看出来写的什么吗?”庭爻担忧道。

    “只能看出来个大概,不过足够了。”

    米迦勒字正腔圆地翻译:“上面写了‘符城,乡傩,古戟,陈登,速来。’”

    米迦勒分析道:“陈登是七个异能者里的。”

    但如果是和淮河县是同一时间的话,乡傩就对不上了,乡傩是近几十年才兴起的。

    米迦勒:“有可能是时空乱流,传送过程中有些差异,所以到这里的时间不一样。估计差异不会很大。”

    庭爻倒不是很担心,这七个人,都早已被走马灯困住,他们本身的威胁远比不上两个世界融合来得唬人。

    因为是外来者,所以天道自有制衡的办法,阿嫣之前说脑中一直有声音在诱导她,是走马灯困住了她。

    普通人自然没有困住异能者的能力,这种能量是被迫接受的,以自由为燃料牺牲。

    想必被选中的人都是与那几个异能者有关,所以异能者不死,执念不消。

    庭爻脑中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她笑得身体都在颤抖,肩背一耸一耸的。

    她这几天一直在看现代医学的书,与草药书和针灸搭配着看,如今只觉得啼笑皆非。这不就像是身体出了问题,有了炎症,派出巨噬细胞,使炎症局限,即使小的脓腔能自己吸收,大的呢?留着溃烂,延缓着蔓延到其它地方?

    米迦勒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宽慰道:“天道算无遗策,你觉得是拖延到无可救药,没想过它等的药正是你吗?你会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划开这太平表面下的溃烂,剜去腐肉,放掉血水,给予它最后新生的机会。”

    “我当然会尽力,我只是不忍看到……”

    米迦勒的声音虽然冰冷,但到底是缓解了庭爻沮丧的心情。

    逝者已矣,她能做的,只有一直往前走,阻止悲剧重演。

    挂在架子上的外衣滑落在地,硬物坠地的声音过于明显,庭爻想不听见都难。

    翻开衣物,镂空的玉佩赫然躺在其中。

    符城在蕲都的东北方,周边都是大片肥沃的田地,锦国的苛捐杂税并不重,日子过得也算富足。

    符城空气比蕲都干燥许多,天似乎都高了一些。庭爻这次带上了菖蒲,菖蒲是她十二个暗卫中唯一在明面上的。

    十二地支,十二暗卫。

    此时已过了春分,前几日天气稍回暖,近日倒是阴雨绵绵,今年倒春寒格外严重,只愿农作物不要烂种或冻死。

    拿了一个假郡主的令牌进了城,庭爻在外一般不用自己的身份,这个身份是专门拿来出远门用的。

    已是卯时,路两侧的摊贩早已支起家伙开张营业,卖炊饼、春饼、春酒等众多店家扯着嗓子吆喝,一派阳气升发的景象。

    庭爻随便找了家客栈,挑了间最顶上的房间,与菖蒲一起。

    合衣躺下,一阵剧烈的困意袭来,庭爻靠着敏锐的第六感,迅速抽出腰间软剑,瞄准手心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疼痛使得刚刚出现的困意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来米迦勒确实没骗自己,他获得的信息不一定完全准确。

    从踏进符城的那一瞬间起,她们就已经在走马灯内了。

    是谁呢,庭爻闭眼感受着那一直若有似无的被窥视感,是灯主,还是陈登?!

    猛地睁开眼睛,菖蒲的脸在庭爻面前迅速放大,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许是被吓到了,毕竟这是她认知外的事。

    庭爻稳了稳心神,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像往常一样开口:“你平时训练都训哪去了,这么明显的异常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菖蒲的身体晃了晃,很快地站稳了,恢复了从前该有的镇定。

    “抱歉,郡主,属下这就去楼下查看。”

    庭爻颔首,看着菖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菖蒲没有关房间的门,庭爻正好借此观察周围环境。

    雕花屏风遮挡了些许的视野,庭爻从榻上缓缓起身,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盆,里面养着阿嫣给的种子,已经长出来了一根苗和零星的两片叶子。

    不知道米迦勒为什么这么执着带着它。

    外面的吆喝声不断,落在庭爻的耳朵内像是隔了一层水膜,闷闷的,伴随着阵阵耳鸣。

    来时是三月,此时的气温却热得不像话,外面的日光泻在窗前,推开窗,一股热浪袭来,面前的景物被热浪扭曲成波浪状。

    潮湿闷热的空气让庭爻有些呼吸不畅,山雨欲来,她明白不能继续在客栈里呆着了。

    走在客栈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完好的木板下是无数的空洞,每一步都不能随意落下,像她的人生一样,稍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楼下吃茶的已经换了一批,穿着粗布麻衣,短袍的袖子都卷到了小臂上。

    庭爻已经换了一件天水色单衣,头发全部扎起来聚成一束,用发冠发簪固定。

    多亏了米迦勒给的这个银戒,里面可以存放物品,活物亦可以,她带了一些食物和衣物,遗憾的是里面只有一间屋子大小,存放不了太多东西。

    店内的人虽都在忙自己的事,目光却都随着庭爻转动,庭爻假装没看到其中的诡异,想快些远离这儿,被突然出现的小二拦住了。

    小二咧着嘴,说:“客官今晚那屋子还给您留着吗?”

    “留着。”

    “好的,客官,订的房间如果不住的话,会多收费哦。”

    庭爻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踏上街道时,庭爻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沿街边踱步,行至偏僻的一个小巷,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屋子很破败,称得上是断垣残壁,庭爻看着面前的拾荒者,面容算得上清秀,只是眼神灰暗无光。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人,刚才在客栈时没有这么明显,从踏出客栈走到街边时,这种不适感被无限放大了。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仅仅是眼神,这里面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个人的眼神。

    带着探究、恶意的眼神。

    庭爻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面前这个人,七拐八拐地跟着他,这才来到此地。

    庭爻没和他搭话,只是寻了一块空地,看着他忙东忙西。

    天气炎热,他却还是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看着他从外头一趟趟地挑水,倒进院内的大缸内,水经阳光一天的照射后,晚上可以用来洗漱。

    挑完水,又开始去劈柴,沿着柴火的纹理,先砍一个小口,会节力很多。

    等到把所有可以干的活都干完了,少年沉默地坐在庭爻对面的石阶上。

    “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唯一一个活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庭爻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不过过犹不及的道理她也懂,她尽量挑着重点问。

    从少年的回答中得知,这里是枫城,几十年前,时间突然都停止了,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停止,时间依旧在流动,只是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停滞不动。在这里,容颜不会老去,太阳依旧每日东升西落,直到前几天,这些人才突然可以行动,不过只是表面,芯子早就被偷偷替换掉了。

    “出不了城门的,整座城只有我一个人。”

    少年的声音沙哑异常,也许是太久未说话,他讲的话有一种奇特的音调。

    “我来的的时候,这里叫符城。你是怎么知道过去了几十年?”

    少年没说话,也许是察觉了自己说话的口音,非必要不开口。

    领着庭爻到了后院,残缺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划痕。

    “一天划一下,到现在是54859下。”

    少年灰暗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庭爻:“你是来结束这一切的吗?”

    远处的一只麻雀落在后院的树枝上,被层层叠叠的绿叶遮挡住。

    “也许是的,但结束的时候,你的生命也会走到终点。”

    少年自嘲地笑了笑。

    “那这可真是……我这一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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