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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戏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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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爻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确保这个地方暂时安全后,便出了门。

    每个走马灯的开放不知道会牵扯多少无辜的人进来,庭爻正思考着解决顺序,腰间贴放着的荷包忽地一烫。

    小殿下解开荷包,翻出了鹿衔给的那个鱼形玉佩,此时正发着不正常的红光,鱼尾的地方格外得红,庭爻将玉佩调了个面,赤红的地方变成了鱼头。

    那里是南方。

    没由来的,庭爻耳边响起了李铁说的“东沿花树,岭南晦树”。

    没有犹豫,确定米迦勒会一直在,便拔足狂奔,一路上的行人都在诧异地看着她。

    疾走了半个时辰,庭爻来到了枫城的最北边。

    米迦勒低声在她耳边分析地形,这里地处高势,视野广阔,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庭爻没有选择穿过闹市,她就在这里静静地趴着,像是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等着敌人露头。

    米迦勒早在上一个走马灯就给了庭爻七个异能者的名单。

    从进城后的现象分析,应该是陈登的异能“寄生”。

    【陈登,25岁,异化方向:植物b类——b级寄生(寄生在宿主身上,可以感知宿主的自身情况和周围情况,相当于移动的摄像头,本体只有一个,可以在寄生的生物身上移动。没有欲望的人无法被寄生,有异能的无法寄生。b级异能者可同时寄生数为3个,可同时操控行为数为2个。寄生时间超过10个月,无视上述条件,可直接操控。】

    庭爻一动不动地蛰伏,问到:“米迦勒?”

    “我在。”

    “你之前说过,杀死灯主也能解决掉走马灯,具体是指什么?”

    “灯主死亡或放下执念,走马灯都会消失,走马灯内的人和事自然也跟着一块消失。”

    “区别在于,放下执念消失,灯主可以入轮回,杀死灯主,灯主就魂飞魄散,看你选择了。”

    庭爻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剥夺无辜之人性命的癖好。”

    远处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趴在地上的人,风穿过枝丫带动的沙沙声,掩盖住庭爻勾起的嘴角。

    树叶遮挡的大片阴影都抢着落在庭爻背上,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鹿衔在风沙中步履轻盈地一直向北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无奈地笑骂道:“真是个请不来的小祖宗。”

    乌黑的眼珠子一直在相邻的树枝上窥探,庭爻仿佛五感都被屏蔽了似的,任凭发出再大的动静,她始终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绮丽的火烧云渐渐弥散在天际,伴随着云幕起浮的还有一道渐行渐近的身影。

    庭爻眯着眼睛望向来人,只见他蹙着眉头盯着手中的玉佩,庭爻抬手晃了晃另一枚玉佩,环佩作响的声音登时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力。

    如初阳照雪,鹿衔的表情舒展开,笑盈盈地开口道:“前几日海浮石拍卖场刚得了一件玉石雕的金钱龟,如此看来,还是定的急了,跟庭姑娘比还是略逊一筹啊。”

    庭爻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鹿衔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树后的黑鸟,在庭爻身旁蹲下,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庭爻深深地看了鹿衔一眼,她确信鹿衔看到了那只黑鸟,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立刻开演。

    “呜呜呜,相公你怎地也来了?我原本在家中喂鸡,起身的时候眼睛一黑就到这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现在该去哪啊?”

    鹿衔被庭爻的话雷了个外焦里嫩,很快地反应过来,抱着庭爻两个人一块凄凄惨惨戚戚:“娘子,夫君也不知这是如何一回事啊,不过幸好有你一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为夫也不怕了,大不了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庭爻:“……”

    谁要陪着你一起去死了?

    二人抱着相拥而泣,庭爻把头埋在鹿衔肩膀处,肩背一耸一耸的像是在痛哭,俨然一副柔弱的菟丝花形象,谁又能想到她快笑岔气了。

    鹿衔没东西遮挡住面庞,只得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贴心的丈夫。

    装得太过投入,头都有些懵懵的,米迦勒嫌弃地吐槽道:

    “别抽了,再抽就呼吸性碱中毒了。”

    庭爻:“……”

    气氛着实是有些尴尬,庭爻亲昵地拉起鹿衔的手:“相公,我定了一间客栈,我们今夜回那歇息吧。”

    鹿衔当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边走边随意问道:“之前拨给你的侍女呢,没一块陪着你吗?”

    庭爻闻言面色黯淡了一些:“晌午的时候让她出去探路了。”

    鹿衔捏了捏庭爻的食指:“快些走吧,天就要黑了。”

    庭爻没有回客栈,在第二次装作迷路路过那个巷口时,带着鹿衔闪身躲了进去。

    推开那间小院,庭爻立马松开了鹿衔的手,鹿衔感受着残留下的余温没吭声。

    “阿星?阿星?”

    白天谈话的时候得知这个少年叫阿星,阿星听到喊声从屋内慢吞吞地走出来,仿佛早已料到庭爻会来一样。

    回头看到了一只喜鹊停在树枝上,阿星并不惊讶:“看来你们在我这,他很不满呢。”

    庭爻:“是啊,好在他在这院内听不见也看不清。”

    院内的石凳微凉,阿星拿了两个豁口的碗,倒满了凉茶:“明天估计要变天了,屋内有些冬衣,明早记得换了再走。”

    现在是仲夏。

    庭爻沉默地喝着水,三人相顾无言。

    一碗水都见底了,庭爻才幽幽开口:“阿星,在异象发生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阿星低着头,掰着一根麦秆折来折去,不一会麦秆便围成了一个圈。

    久到庭爻以为听不到回答了。他才开口:

    “若是在平时,我们这些人说话是没人听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前半辈子的窝囊气一块呼出,“你的衣物看似普通,却是上等的好料子,想必在外面也是个富贵人家的贵女,那位公子也是。我们即使同处一个年代,也是云泥之别,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况,你们断不会同我这样的人交谈。”

    庭爻:“如果你和我在同一年代,我会听你说的。”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听过许多人的故事,有阖家幸福的,有晚年凄惨的,有痛失幼子的……”

    “可是不幸的人太多了,我听不完的。所以我想再靠他们近一些,想着多听一些,也许他们心中就会好些。”

    “我也吃过野草树皮,没东西吃的时候什么都能进肚。我没骗你,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当一个好君主,我只知道让他们吃饱穿暖,手里有余钱,再守护好这片土地,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了。”

    阿星睁大了眼睛:“你是皇室之人?”

    庭爻只是盯着他看。

    阿星率先败下阵来:“如果你真如你口中说的那样,那我断然不会让你死在这儿。”

    “明日你只要找到陈香香这个人就行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她,我姐姐她……有点极端,但我希望你们别伤害她。”

    阿星“噗通”一声,直直地朝庭爻和鹿衔跪了下来。

    庭爻连忙蹲下去,想把阿星扶起来,阿星像座山一样,任凭怎样都移不动。

    “我答应你,但你要先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阿星面上为难:“我说不了,她不许任何人谈论她。”

    “那你也先起来,你年纪比我还大呢,可别让我折寿,我还没作古呢。”

    阿星这才起身,一团头发被风吹乱,庭爻胡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你先进去吧,我们还有别的事要谈。”

    阿星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嘴了。

    他想说的是,刚刚庭爻摸他头的时候,那位公子的眼神有些吓人,本能地想提醒庭爻远离他。

    庭爻见阿星进了屋关了门,这才重新坐回石凳上。

    拿出那枚鱼形玉佩:“说说吧,怎么回事?”

    鹿衔脸不红心不跳:“什么怎么回事?”

    “你拿这个跟踪我。”庭爻肯定地说。

    鹿衔没否认:“你也可以看到我的,只有东南西北,离得越近,颜色越红……哎!哎!”

    鹿衔连忙抓住庭爻想要摔玉佩的手:“你听我说完!这个玉佩是上一个走马灯的道具,我想着我们以后应该还会被卷进走马灯里,这才送给你的。”

    庭爻:“那你为什么第一次不跟我说,还说什么这是海浮石拍卖场的信物。”

    鹿衔:“它确实是的,从走马灯出来后才改的。”

    庭爻:“……”

    鹿衔:“至于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你,因为这个只在走马灯内才能有反应,我不确定我们还会不会在走马灯内遇到。殿下,抱歉,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我如果说了,你肯定会把它扔了。”

    庭爻被气笑了,被跟踪的是她,他倒先委屈上了。

    不过看在也能跟踪他的份上,等出来这个走马灯再验验是真是假。

    鹿衔偷偷瞥了庭爻一眼,看着不像是生气了,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庭爻突然想到一件事,突兀地开口:“对了。”

    鹿衔被吓得抖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怎……怎么了?”

    我的话这么有震慑力?看来蔺太傅的课还是有用的。

    庭爻:“一开始你在南方,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鹿衔:“还有三人是被走马灯卷进来的,我走时看到他们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南方的植被都生得很……奇怪。”

    庭爻闻言往前凑了凑:“怎么个奇怪法?”

    鹿衔:“找不到任何规律。明日你一看便知。”

    烛光熄了,只余星星还在守夜。

    庭爻是被冻醒的,浑身上下只有呼出的气是温的。

    去找棉被棉衣时遇到了同样被冻醒的鹿衔,阿星仿佛早就料到了此情此景,厚衣物放得格外显眼。

    已是寅时,二人都没了困意。

    鹿衔冻得直打寒颤:“上一个走马灯季节变幻的节点也是冬日。”

    庭爻:“身子不动了,思想就活络了,加之冬季易患风寒,穷苦人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庭爻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没有走马灯一系列的事,她现在会在干嘛呢?

    哦,应该在看史书兵书,练兵选将,偶尔来个微服私访。

    前朝历史像一池厚重的淤泥,借着走马灯蹚这一趟,她不是莲,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米迦勒:“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庭爻“扑哧”笑出了声,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鹿衔听见笑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低下了,大概是知道和自己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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