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苇叶化舟
鸿雁岛上，已是深秋，鸿雁南飞，落叶飘散。
悬崖岸边，风浪不止。
“你真的不随我去旧沟院了？”一叶轻声道。
李长亭低着头，望着脚边的碎石：“不了，还有些事情要和阿林大巫一起完成。”
“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长亭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抬头望向茫茫无边的海面。海水卷起浪头，拍在礁石上，碎裂成白色的泡沫。
“我……回一趟寒翠山，之后再去找师父。师父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不论他在哪，我要找到他。还有，夺回银月，纵使它是邪物，却是师父留给我的。”
空见大师素来寡言少语，此刻却忽然开了口：“你师父，他的修为虽不是绝世无双，但却是一等一的符咒高手。若他不想被找到，随便布个符文阵，便无人可以见到他。昔年我遍寻整个千珉雪山，把整个寒翠山翻个底朝天，也不曾见到他。”
李长亭略感失落，却仍有不解：“师父他为何要如此，连我都不见。”
空见大师苦涩笑道：“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一叶轻拍李长亭的肩膀：“别丧气，只要用心，总有一日你师徒二人会重逢。”
“但愿如此。”李长亭深吸一口气振奋精神，“还有一事相求。”
说着，从怀中翻找出一个油纸包裹，展开后是一簿小册子：“这是我师父炼药解毒的札记，一直被我贴身携带，之前数次蒙难，险些被有心人夺取，烦请由你替我保管。”
一叶接过札记，收进怀中：“定不负所托。”
二人欲言又止，空见拍了拍一叶肩膀：“回家吧。”
随手丢出一串念珠，念珠落在水面，瞬间变大百倍不止，宛若一艘船。一叶望了一眼李长亭，转身，随空见大师踏上念珠之上。
“启！”空见大师一声高呼，念珠宛若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金光，载着二人消失在茫茫海面。
李长亭回到白桦树下，十二大巫闭目盘膝，围坐在白桦树下。
“我回来了。”李长亭轻声唤道。
十二大巫轻轻睁开双眼，阿林大巫道：“李长亭，你既然应允了我，便应当知晓没有一丝后悔的余地。”
李长亭道：“我已做好准备。”
阿林大巫看着眼前少年心生不忍，本该无忧无虑大好年华，却……
“嗐……”阿林大巫轻叹，道：“在你进入缚灵阵那一刻，冥神便已在你灵魂深处烙下印迹，契约也已开始，无法逃避也逃避不掉。我本不愿，然而这是冥神的旨意。纵使我百般不愿，也无法抗衡。”
李长亭道：“这是我的决定，我自愿承受后果，大巫无须自责。”
海风吹拂，风铃响动，白鸟飞过。
阿林大巫望着遥远的海面，冰凉得海风吹起他银白的发丝，划过他俊美的脸庞，他低声轻语：“与冥神定下契约，以自身奉为牺牲，用尽所有机缘，舍弃再入轮回的福祉，换取缚灵阵开，死后必将魂魄飞散，你可曾后悔？”
“我不后悔。”李长亭道。
阿林大巫浅浅一笑，手中白桦树枝条一挥：“八方天路，开！”
天地陡然一黑，深邃的苍穹之上，一颗明星，与弦月相伴。疏淡月光下，八百里忘川河畔，曼珠沙华盛开如火。
阿林大巫道：“肃慎族被巫神祝福，冥神赐予他的追随者远超常人的受命，以及与生俱来的神力。我的能力是回溯追踪，带你进入我的神海领域，或许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原来……原来你叫我出阵之后来找你，是为了帮我。”李长亭有些哽咽，下山之后遇见之人，见识了人心险恶，本以为阿林大巫是要为难，然而此刻竟是要对自己施以援手。
阿林大巫浅笑道：“傻孩子，我为什么为难你？冥神赐予肃慎族人长寿，却禁锢我们的脚步，世世代代出不了冰原。我已经两百岁了，漫长的岁月，因冥神而生，为冥神而死，从未有过自己的心愿。我不懂完成心愿的欢愉，却知那此是件美好的事情，所以我愿略尽绵力，助你达成所愿。”
“多谢。”
“去吧，去寻找那朵为你盛开的彼岸花，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阿林大巫转身离去。
漫无目的走在花丛，四处寻找仍未发现，却在一个转身，刚好遇见你。
附身轻触娇艳鲜红的花瓣，是否能告诉我答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睁眼望去，只见庙宇林立，中间的楼宇高耸入云，正门处悬挂一块匾额，上面三个打字——娄葑楼。
娄葑楼，神庙广厦之首。
楼内端坐一人，身着华丽的玄色长袍，端着茶水自斟自酌，猛然间那人抬起头，狠辣的目光瞬间将李长亭推回花海中。
那是？桑尽？莫非师父在神庙？
李长亭离开神海领域，向阿林大巫讲述所见，阿林大巫道：“神海领域以问询者与所问之事间的关系为纽带，将二者关联，你所见之事，可为指引。”
李长亭当下辞别阿林大巫，复又上路。阿林大巫赠予李长亭一苇叶，道：“将此苇叶至于海中，可化舟渡海。”
海边涯岸上，忽闻有人呼唤，回头望去，却是天山六友。
寒暄过后，李长亭便要离去，遁地虎张天雷道：“方才见了，你便要走，不知何时刻再把酒言欢。”
李长亭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几位兄台重建天山派时，小弟必奉上美酒珍馐，痛饮三昼夜。”
张天雷道：“此处却是清净地，我等定当好生修行，早日有所突破，以报灭门之仇。”
武秀才杜仲道：“我见你显气如火，修为今非昔比，只怕我兄弟五人合力不能胜你三成，当是有些奇遇。”
李长亭点头道：“上次相见太过匆匆未能细说，那日之前心脉被伤，幸得空集大师所救，其中妙法我自不知，却此后多了许多梵宗修为。而后又经一叶小师父指点，梵宗修为得以运用。”
几人闻声大笑，齐声道喝。杜仲又道：“见你形色匆匆，必有要事代办，便不多纠缠。勿忘今日痛饮之约。”
李长亭挥手辞行，张天雷再三嘱咐：“你可千万当心，鸿雁岛素有‘虎狼之地’别称，只因环岛数百里海域洋流异常，上一刻风平浪静，下一刻地动山摇，浪潮迭起，多少高手来此路上葬身鱼腹，我兄弟几人也九死一生，幸被岛上大巫的侍者所救，必要时刻谨慎。”
李长亭再度致谢，掷出苇叶化舟，复又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