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内心深处的恐惧
李长亭双目紧闭，与一叶双背贴紧而坐在大白桦树下，残月的光枝叶的缝隙，斑驳落在二人身边。
枝头的乌鸦聒噪的叫着，在寂静的夜里，犹如厉鬼的哀嚎，阴森森的瘆人。
十二人围在二人周围，身着银灰长衫，垂目肃立，手中各自拈着一支白桦树枝条，乃是肃慎族十二大巫。
十二大巫长相俊美，却有着不相配的银灰发色。夜风一吹，银发拂过腮旁，白桦树叶沙沙作响。
十二人齐声颂念着古老的咒语，点点流光宛若萤火，自白桦枝上飘向二人。
十数日前的一番话回荡在李长亭脑海。
空闻大师语重心长：“李长亭，你当真愿与一叶换心？”
李长亭道：“只要能救他，叫我做什么都行。”
空闻大师摇头：“换心之法不可行。”
李长亭不解：“为何？”
空闻大师深吸一口气：“你的心不是你的心。”
一刻寂静。
“那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一声叹息。
空闻大师又道：“极北之地，冰原之上，居住着古老的肃慎族人，世世代代守护着鸿雁岛上的参天白桦，那是冥神的化身。他们是冥神的侍者，是如同巫族一般，最接近神明的种族，或许他们会有法子，只是不知代价如何，或许会要了你的命。”
李长亭心头大姨过望：“我即刻动身去寻。”
空闻大师急道：“不，你要带上一叶。他们因冥神的祝福而生，却也被冥神诅咒，永生永世离不开冰原。”
李长亭犹豫道：“可是我的真气不足以为他续命，空集大师是否同行？”
空闻大师轻叹：“连续数日渡气，空集师兄已经不起折腾，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了。你勿用担心，我已召回空见师弟与你随行。”
十数日舟车辗转，幸有空见大师随行，并未生出枝节是非，纵使偶遇神庙弟子，也被空见大师轻易摆平，算得上顺利。
一路北上，气温急转直下，一叶始终昏迷未醒。李长亭数次毒发，吐血不止。
神庙的毒中，注入了练药者的修为，非寻常药石炮制，寻常药材无法去除，随着时间流逝，正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身躯。纵使他曾在师父的调理下身经百炼，也不过是中毒之时未当场毙命。
但他绝不能死，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做。
空见大师虽与毒圣之间似乎有些过节，但并未因此刻薄李长亭，棉衣厚被与一叶一般无二。又数次尝试为他解毒却无功而终。
空见大师无奈长叹：“眼下若要解毒，除了下毒之人，也只有你师父了。”
李长亭心中苦涩，自己为寻师父下山，至今已过半年，始终一无所获，如今又身中奇毒，只怕等不到与师父再次相见。
回忆不断浮上脑海，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小家伙，缚灵阵将要开启，不要忘了与我的承诺。”
李长亭缓缓睁开眼，望着说话之人，白桦树叶从他面前飘落。
“阿林大巫且宽心，我说过的事，决不食言。”
大巫点头含笑：“切记，缚灵阵乃冥神遗留人间的神迹，其中凶险万分，宛若一面镜子，映射出人心底最深的执念与恐惧，心智不坚，将会迷失其中，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说话间，手中白桦树枝一挥。缚灵阵，开！
一刹那间，鬼泣之声遍布四郊，无数只手从地面伸出，仿佛地狱撕开了一条口子，恶鬼拉扯着李长亭与一叶，拖进了地下。
在这里，阴阳反转，天地颠倒。水流自上而下，火焰冰冷灼烧着万物。
无尽的飞灰，迷了行人的双眼。
这，便是缚灵阵，束缚一切的怨灵。怨灵正中，一个身影被撕扯着……师父！
“长亭，救我！”
李长亭将要飞奔而去，却被周遭怨灵困住，难以移动半寸。
“长亭，救我！怎么不来救我？你忘记师父十余年的养育之恩？”
师父的呼唤不觉于耳，李长亭心急如焚。挥剑横扫，将怨灵斩灭，摆脱怨灵的牵掣，向师父奔去。
师父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对，好孩子，到师父这里来。”
李长亭累倒师父脚下：“师父，你在这。弟子找你找的好苦！”
师父扶起李长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以后就随师父就在这里，好不好？”
李长亭望着师父，四目相对，双眼越发迷离。师父嘴角浮现出温柔又诡异的笑：“别管那些了，陪师父留在这里吧。”
李长亭仿佛失了魂魄，嘴角扬起笑意。师父，有你在，真好……
“你是不是师父的好徒儿？”
“我是。”
“师父不信，你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怎么想，师父可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么？”
“把你的心掏出来给师父看看，你可愿意？”
李长亭刚要应允，却不由得心头一紧，点点金光从心口浮现。一个声音从心底传来：“李长亭，收摄心神，莫要被迷惑。”
是一叶小师父的声音？
一叶小师父？对，一叶小师父。李长亭四下搜寻，只见一叶小师父已被怨灵包围，怨灵正蚕食着一叶小师父的生气。
转头再看，师父的手向已然伸到了自己的胸前。只见金光一闪，击在师父的手上，师父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只手仿佛融化的铁水，泛着红光嘀嗒落下。
“李长亭，你胆敢谋害师长！”
李长亭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险些中了你的蛊惑，师父才不会挖我的心。”
话语一出，师父的面目狰狞扭动，须臾间露出了怨灵的本来面目。
问心一挥，怨灵嘶号着化为飞灰。好险，诚如阿林大巫所言，缚灵阵凶险万分！李长亭迅速回到一叶身旁，挥剑披散围着一叶的怨灵，将一叶护在怀中。
怨灵似忽惧怕问心之上的金光，一时不敢上前，围着二人飘来拂去，发出“嗬嗤嗬嗤”的怪声。
李长亭心中疑惑，好奇怪，方才分明听见一叶的呼唤，可是他昏迷不醒，那又是谁唤醒的我？罢了，不是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寻到救治一叶的法子最为要紧。
李长亭四处寻望，只见无数的恶灵去洪流，洪流正中一座高塔魁然耸立。
或许，解救一叶的法子就在那里，李长亭再次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