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长城之下的别离
庸关长城,乃为庸朝与启塔族人地的分割,乃是千年之前先人所所筑,相传为抵御北方冰原之上夜族。
传说之中,夜族以巫神为尊,生而身怀秘法,以十二大巫为首,与以谷神为信仰的沂水流域居民世代为敌。千年之前,先辰王朝与夜誓族人在如今庸朝地界大战,将夜誓族人驱出境内,又修筑绝境长城以做防御,悬挂夜誓十二大巫首级于庸关三月。
夜誓族不敢来犯,后长城之外,有肃慎、莫哥、袭百、启塔族先后崛起,与夜誓族大战,将其驱至大陆最北冰原森林,最终销声匿迹。
长城之下,庸关城外。熏风沉醉,正是盛夏光景。蝉噪夕阳下,却与离人愁黄昏。
李长亭一剑一马一行人,望向关外落日长河,骑着马便要上了官道。
挚友远行去,十里长相送。冯渠双腿脚筋已断,扶在马背上,一路随行送出很远,心中却有许多不舍,低声问道:“非走不可?”
李长亭道:“得去寻师父了,师父一别至今,上次相见不相认,不知有何难处,我必要亲自问清楚。此前受伤休养,已经耽搁一个月之久了。眼下你与楚楚平安,我自也算不辱孙兄托付,便也没有什么不放心了。”
冯渠自知劝不住他,便又唠叨起来,叮嘱说到:“只怕你身子未好利索,一路且末逞强,只顾好生休养。”
两两拜过,李长亭道:“昔日哥哥饮血之恩,必不相忘,江湖路远,哥哥安好。”
继而又拜,却也不舍。
冯渠道:“莫说恩情不恩情,到底是你救了我,再怎做也无以为报。倒是此一番请了空集大师,却是份恩情。”
李长亭笑曰:“正是一份恩情,我与他非亲非故,也无往日,怎地叫他救了我,来日必要报答。”
又话别些许,便纵上马背,扬鞭奔去。
方将行远,只闻冯渠在背后呼唤,转头望去,正见楚楚抱着个包袱飞奔而来。便收缰下马,迎去数步。
楚楚飞也似的冲到李长亭身旁,还没平复呼吸,便把包袱往李长亭怀里撂去。那包袱鼓鼓囊囊,正是一包松子酥点。
楚楚比划着:“你走也不说一声,万幸赶来了。带着路上吃。”
李长亭将那一包酥点挂在鞍上,似想起什么,从怀中翻出一盒胭脂,交于楚楚手中:“那日说了赠你,后面太多事情便全忘了,正是昨日街上见了与你买来,不比白国胭脂出众,你也莫要嫌弃。”
楚楚收了胭脂,便转过身去,手臂一挥,径自向冯渠走去。
李长亭再度上马,吟鞭一指,复将行去。却不见那一人,转身时潸然泪下,泪眼梨花如雨落。待到马蹄远去,楚楚再转过身来,却已再不见李长亭身影,平地之下唯有残阳照云霞,红彤彤昏黄黄难以分明。
李长亭上了官道,径取白国寻去,大伤初愈并不急于奔走,耗了半日方才行进十余里。回头望去,已不见庸关城,回忆漫上心头,点点滴滴往事扰动惆怅,冯渠、楚楚、孙瑾,一个接一个拂过脑海,恍惚间只觉往事悠悠。
解下水葫芦,饮几口水,继续一路往西,却听得一路寒蝉凄切,正对长亭晚,却在骤雨初歇时,徒增离愁别绪。
天色向晚,几处归鸦,越过一条小溪,便见了几户人家。想着冯渠嘱托,便不再紧着行路,寻了一户前去敲门,欲投宿其中。
院中出来几个童子,问道:“你打哪里来?”
李长亭道:“你家大人呢?”
童子道:“我去与你寻来。”
说罢,扑扑腾腾奔将而去。未有几时,一女子掩面出来,笑问道:“先生来寻什么人?”
李长亭却不见她家男人,只道男女有别多不方便,便将不求投宿于此,只说打听哪里能够歇脚。女子向西一指,道:“往西再有五里,可见一处庄户大院,那庄子主人乃是急公好义,先生可投他处去,好做宿头。”
再将谢过,骑马又走五里,天色已黑,果真见了一处庄子。
一弯新月升了起来,却也不十分明亮,照在庄子上。庄子四周黄土垒得墙足有杖高,墙外种些合欢树,正开得十分茂盛。
李长亭引着马走了去,又见朱红大门上一块匾,提着“榕花山庄”四个大字,正是庄子名称。合欢树,又名榕花树,若与“合欢”二字相比,倒是“榕花”更有气韵,如此种树题匾,可想这庄子主人雅趣。
敲门过后,有人出门问询,李长亭具告来意,道:“小弟一路赶路,没见过有可歇脚的地方,故此向借宿一夜,烦请小哥通融,谢金照例拜上。”
那庄客小哥又来报信,说实庄主应允了,于是牵着马引着李长亭入了庄园,去往厢房安置。知晓李长亭未曾吃饭,又奉上吃食酒水,道:“眼下时候晚了,家里众人也已安歇,没能准备好酒好菜,只请先生将就吃些。”
李长亭谢道:“连续奔波,却是肚子空乏,能有吃食,也十分感谢,又怎会挑?”
庄客陪着李长亭叙话一番,继而酒菜吃过,李长亭只觉自己冒夜前来十分叨扰,若不亲自当庄主面谢过,却多有不合礼节,便请求当面拜谢庄主。
那庄客继而又引着去寻庄主,却径自去了屋舍后面一处池子。
四下秉着烛火灯笼,飞蛾扑朔将去,搅得纱灯影影憧憧,忽明忽灭。虽如此,却与这小池弱水,平添几分柔和。
只听曼妙琴声小池对岸传来,正在池畔上的一处亭子中。虽不如师父般精通韵律,却也觉那琴声悠扬,那演奏的曲子倒有几分熟悉,似是听过一般。
亭子之下不足一丈,设了桌次,摆着果品酒水。
庄客引着坐下,道:“庄主就在亭中。”
抬头望去,只见亭子四下纱幔遮着,里面坐着一人也不清晰,似是一个少年。
少年收了琴,道:“如此夜里,敕娘一个女子,多有不便相见,便只在亭中不出去了。先生既然入了庄子,便莫要客套,此处庄子本也是为方便行人而设,先生只管自己家中一般,若有缺了短了,只管与人说去,所有吩咐,但能做到无不应允。”
李长亭心中暗惊叹,不想这庄主竟是一个女子。一时间觉得自己未曾问明,便深夜求见,是在太过唐突冒失,李长亭迅速起身,又拜谢几声,而后慌慌张张与那庄客一并离去,便自行归了厢房。
李长亭前脚出了院子,帷幔之中一声浅笑,那庄主走出帷幔。
只见一席鹦绿罗群宛若莲叶,一张脸庞白里透红正如芙蓉花开,手中团扇掩着薄唇轻笑。
一个侍女走上旁来,问道:“公主这一笑,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