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叶莲华
夜渐渐深了，冯渠醒来，只闻外面喧嚣不止，仿佛是有人在说什“梵修”、“光头”之类话语。
莫不是空集大师来了？冯渠迅速坐起身来，想要出去请求空集大师，却忘了自己双脚脚筋被挑断，重重跌在地上，脸也被擦破了，流出血来。
艰难爬到门前，推门望去，只见两个长舌婆子，从院子深处走来。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那梵修好生奇怪，一见了那道士，脸都紫了，似是害怕。”
另一人道：“可不能这么说，那可不是寻常梵修，而是鼎鼎大名的空集大师，怎会怕了那道士。”
那人又道：“若不如此，怎地就变了颜色？再不就是空有虚名，心知救不成那道士，自己觉得折了脸面？钱大姐何必替他说话。”
此话一出，冯渠心中一凛，只怕空集大师无法医治李长亭，将要爬去询问。却闻钱大姐说道：“我见他却不是害怕，反倒是意外。更何况他已然开始救治，却不是个用药的法子，但是什么修为术法一类，我却不懂。”
先前那人又道：“便如此，也不见得不是因怕了那道士，才变脸。”
钱大姐道：“到底因何，谁晓得。那空集大师，是家主请来的，想来身份尊贵。咱们莫要再议，若要三先生听见，只怕会骂。”
那人撇了撇嘴，道：“哪个像钱大姐你一样谨慎，此处又无旁人，只你我议论，谁能去说给三先生。”
只见钱大姐向冯渠方向投了个目光，二人便不再说话。冯渠知趣避到一旁，装作并未听闻。
片刻后，院子静了，想来是长舌婆子走了。冯渠长舒一口气，一颗心回到了正经位置。总算空集大师来了，小道长……
这一边空集大师正为李长亭查验伤势，翻开衣衫，只见一箭贯穿胸前银月，直入李长亭心脉，虽神风堂的郎中破开李长亭胸膛，烧了银针，用银针烫合心脉伤口止了血，但损伤之处却无法复原，虽暂时勉强保住一条命，却也凶险万分，若捱不过今晚必死无疑。
此刻却不是思考前因后果之时，空集大师当下施展莲华妙法，以周身修为灌入李长亭体内。
霎时间，金光迸溅，天地寂静，犹如置于九霄苍穹。寂静之中，一声洪钟响声传来，金光缓缓注入李长亭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空集大师汗流浃背，嘴唇也渐渐苍白，然而李长亭却毫无反应。
空集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身子一瘫，倒在地上。门外一个小梵修听闻动静，迅速推门而入，扶起空集大师，焦急呼唤：“师父，师父……”
空集大师一声长叹：“罪过。”
小梵修一惊：“连师父的莲花妙法也未奏效？”
空集大师苦笑：“莲华妙法乃梵宗起死回生的至高术法，却无济于事，想来这便是他的命数吧。”
小梵修道：“还有一法未曾试过。”
说罢，小梵修径自坐在李长亭身旁，从怀里取出一块透若白玉的石头，割破自己与李长亭的手指，将血滴在石头上。两滴血在石头上相互吸引、融合，化作一滴。霎时间石头泛起幽幽光华，那滴血瞬间化作点点光华四散开来。
光华浮动，宛若流萤。
空集大师面色震惊：“你以七生石试血，难道是……”
小梵修点头：“正如师父所想，七生石不会骗人。我与他血脉相融触发异象，正是为他换心的不二人选。师父就剖出我的心，为他换上吧。”
空集大师出言喝止：“住口，换心之法凶险万分，你不要命了？”
小梵修不语，微微一笑。
空集大师连连摇头：“我门中人普渡众生，却也非如此胡来，此事休要再提。”
小梵修道：“什么普渡众生的大道理，我资质愚钝并不明白，我只知道若我不救他，他就会死，师父可忍心看着他死？”
空集大师叹道：“你所说不错，但……容得为师再想想法子吧。”
“莲华妙法已经用了，若有其他法子，师父早就用了。”小梵修转身望向空集大师，道，“更且换心于我，并无性命之虞。”
“可你一身修为，就顷刻间化作虚无，甚至从此成为废人，为师不允。”
小梵修笑道：“我有师父护着，还有什么畏惧。倒是听风家主请师父时说过，他自幼无父无母，仅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师父也不知所踪，孤苦无依的一个人，若不救于心不忍。师父常说杀一人是为杀生，我却觉就一人亦是普度众生。”
空集大师闻言，面色苍白，似是而非望向门外，眼中浮现出惆怅神色：“是呀，他本该承欢膝下，只可惜昔年灭神之征，我自诩除魔卫道……他的一生终是被我毁了。”
转而望向小梵修：“为师苦修近百年，尚且存有偷生欲念，与你今日见地相比，却自惭形愧。一叶，你可想好了？”
一叶浅笑，道：“师父，你相信宿命吗？昔年大梵神的一滴情泪堕入轮回，历经七世七劫难，方才化作七生石，今日异象，或许便是宿命中注定我与他有此因缘。”
空集大师不再辩驳，沉吟道：“稍后为师用莲华妙法引导你的气血运行，你定要集中精力，否则七生石也无法护住你。”
一叶点头，静静躺在李长亭身边。
金光涌现，莲华妙法，两人的血在那一刻，在七生石的光华中相互交融。许多古朴字符自七生石中缓缓浮现，围绕二人旋转漂浮，顷刻间金光交织成一叶莲华，于寂静之中绽放。
寂静之中，李长亭漫无目的走着，在这一片虚无混沌之中，一点点金光亮起，仿佛召唤自己。
片刻后，李长亭只觉心头一热，再度睁眼，迎面只见模模糊糊一张脸。
“我死了吗？”李长亭问道。
“你命大的很，哪有那么容易死？”一个声音传来，李长亭望向说话者，正是冯渠。
“你平安无事便好。”说话间便要起身，却觉心口一痛，浑身也软绵绵的再无半点力气，李长亭只得继续躺下。
冯渠道：“你方才醒来，莫要乱动，我去与你倒些水来。”
片刻后，风无循问询敢来，李长亭颇为意外，心中暗生疑惑，风兄怎会在此？莫非是我临死前的梦？要我把平生所见之人一一回想？
只可惜，这个梦里没有师父。
风无循似乎看懂李长亭困惑，笑道：“你没死，这一次我要多谢你赠予龙血珠了。”
龙血珠？李长亭脑中疑惑一闪，而后瞬间消散，难怪商队旗帜上的纹样有些眼熟，不正是风字号一样的凤凰纹吗？更可况商队弟兄使用的凤纹刀，却与长陵所见风家人佩刀一模一样。原来这商队所说东家便是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