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幻月客栈
夜风浮动，灰烬纷纷，大火将一切烧了个精光。断壁残垣下，楚楚望坐在爹爹的尸骨旁，没有哭泣，只是失了神智一般，呆愣愣望着。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爹爹的脸颊，却只触碰到一阵冰凉，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冯渠疯也似的摇晃着孙瑾，喊着：“孙兄，孙兄！孙瑾，你给我起来，我还没答应你死……”
那被呼唤之人，已离开世间，再不能回应。昔日岁月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冯渠再也无法抑制的大声哭嚎。
李长亭阖上孙瑾双目，去拉冯渠，却也无法将他与孙瑾分开。
李长亭怒斥：“你有完没完？”
冯渠一把推开李长亭，吼道：“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孙兄，嫂子，弟兄们，刚才还上阵杀敌，就一会功夫，十六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吼着吼着冯渠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转作低声呜咽。
李长亭长叹一口气，上前轻声道：“你若想哭，十斤眼泪也打不住，我也可以陪你哭。可哭有什么用处？孙兄与众弟兄，为护主而死，舍身取义重如泰山。正因如此，我等更该振奋，为亡者报仇雪恨。”
冯渠闻言，一把抹去眼泪。看了看孙瑾，又转看向楚楚。牙关咬的咯吱作响，腾然起身，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暗夜星风下，两人掘土劈树，立上墓碑，将弟兄从院中搬到乱葬岗，草草安葬。
立在碑前，久久无言。
既无香烛，又无纸钱。冯渠抱着孙瑾的墓碑，失魂落魄紧紧攥着龙血珠，干哑的嗓子艰，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一把豌豆一壶酒，英雄好汉四方走。烽火纷争几时休，滚滚大江向东流……以后还有谁会唱这《豌豆和》。”
李长亭割破手臂，以血为祭。孙兄，宋兄，弟兄们，但凡我李长亭还有一口气，必会为你们报仇雪恨。转身问道：“接下来该当如何？”
冯渠干哑的嗓子，道：“那些人知晓我随你在一处，心有忌惮一时不会贸然前来，今日一早我大哥已去神风堂通报，驰援的弟兄不日便会赶来。眼下，当去幻月客栈暂避。”
说罢，扑腾起身奔向镇子去往幻月客栈。
李长亭望着墓碑，一声长叹，转身跟随冯渠身后一路疾走。
还未入镇子，忽有一路黑衣三十人伏击围堵。不想也知，便是灭门孙家那一伙人。
李长亭双眼赤红，将楚楚送到冯渠怀中，将出问心，便与这三十人开战。
三十人虽皆有修为，却不是李长亭对手，不足为患。只见李长亭断剑刺过，星火迸溅，一步一拳巧妙无比，三十合力却不曾占了半点便宜。
眼见着李长亭便要将其尽数制服，忽而三十人一同发功，一道符文大阵迅速荡开。又有一道辉煌落入阵中，应是专修符箓的画符师相助，符文大阵盛大不知数倍。霎时间催大阵运转，天地变色，风云起卷，仿佛通天蟒龙再次现世。
李长亭心头暗道一路“糟糕”，只觉一瞬间手足无力。
阵法一开，李长亭三人被困阵中，被阵法绞着九死一生。拼着一口蛮力，将三十人中打到五人，破了大阵一个豁口，方才逃脱，却也身受重伤，真气耗尽。
李长亭三人且战且退，一路跌跌撞撞七拐八绕奔向换血客栈。
却说幻月客栈，乃是一黄土累成的两层小楼。
正门木杆之上，一面白色的幌子，随风翻飞。上面黑笔写着“幻月客栈”四个大字。
客栈正门口左右各一块匾，分别写着——“三出幻月无人问，一入客栈断恩仇”两句。
夜半惊雷，灯影幢幢。
吱吱呀呀一声响，幻月客栈能被推开。
“小二哥，烫一壶好酒，煮两碗面，再来一盘牛肉。”
一少年，一中年，推门而入放下刀。脱去斗笠解下蓑衣，拉了凳子对坐下。招呼着店小二。
“这便是幻月客栈？”少年问道，“怎是这破财模样？”
中年男子道：“终究不复从前了。”
少年不解，道：“却不知为何要来这里。”
中年男子答非所问：“自是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酒菜备齐，面却须得煮上些许时候，少年便要了两个碗。少年拿了碗，满了两碗酒，端给中年男子，笑道：“看来你对此处很了解。”
店内并无几个客人，四下寂静，碗盏声响十分清晰。中年男子接过酒碗，只做一笑，却不说话，自顾拿酒来吃。
又一时，面也好了，店小二端着托盘承了上来。两人默默吃着，又添了酒水。
昏灯，烛影，人未定。
灯下，女掌柜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店小二却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坐在门口。
忽而小二起身唤道：“落雨了。”
一边呼唤，一边找了油伞，奔将出去收衣服。
店小二忽然一声呼，惊得少年筷子落地。
女掌柜白了一眼店小二，忙对二人笑道：“他一贯大惊小怪，屡教不改也是无奈，扰了客官，多多海涵。”
又找来干净筷子，送至少年桌前。
少年道了谢，接过筷子，转对中年男子问道：“怎地，你是故地重游，伤怀了？”
中年男子却不回答，望着屋外一场急雨，轻叹气道：“只怕这也不太平。”
雨越发急，落在客栈，打得窗户噼啪作响。店小二收了衣服，回到屋中，收了伞甩了甩，水滴四处乱溅。
掌柜又斥责一番，店小二无奈又被批驳，只得扯赔了一脸笑。
又过一刻，两人放下筷子，酒菜面条都已吃光。中年男子道：“是时候了。”
说着，正要起身。只见两道人影在雨中奔来，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女童。三人身后，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紧追着。
少年顺着看去：“这就是你所说不太平？”
中年男子并不理会，径自走到掌柜旁，道：“彼岸花开，相思无解。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掌柜闻言，登时花容失色。良久，掌柜道：“容我些时候，把那几个客人接了吧。”
中年男子默许，复又坐回桌旁，望着雨落。
雨中，冯渠催促道：“莫恋战，快进去。”
一式剑诀使出，轩然大波涤荡开来，将追兵进攻之式一时逼退。李长亭三人迅速推开幻月客栈门，一只脚刚迈入客栈，银月忽然一声嗡鸣，继而又静了下来。掌柜早已在门口相迎，桌上更是已经摆好了酒菜。
不知为啥，李长亭总觉有些莫名其妙。
掌柜绣眉舒展，红唇含笑，拂去落在腮边一缕碎发，招呼李长亭三人道：“今儿个小的最后一天当班，这顿饭全当招呼贵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