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长亭风雪山神庙
粘腻的汗水在冬季寒风吹拂下结成冰，李长亭冻得牙齿不停打架，一番苦斗筋疲力尽，抬手都觉吃力，便任由冷遮身。
少年连续吹着火折子，燃起得篝火，扶李长亭坐好取暖。古铜色的火光下，少年轻声问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何会出手相助？”
李长亭蜷缩的身子瑟瑟发抖，道：“我也不知道，但曾听闻楚仙河恶名，想来你不是个坏人。”
“真是个呆瓜。”少年自言自语道，又添一把火，郑重对李长亭道，“我接下来每句话，你务必仔细牢记。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与恶人为敌并不见得就是好人，都只是为了自身利益。往后遇事，决不可仿佛强出头，凡事以保命要紧。”
李长亭望着少年，问道：“所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少年噗嗤一笑，竟有几分嫣然，道：“说你呆你还真呆，我呢……算是办个好人吧。”
李长亭不解：“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怎么还会有半个好人？”
少年闻言大笑，却不回答，问道：“还不问过尊姓大名？”
“李长亭。”李长亭一边说着，一边虚空写着。
少年似乎想起什么，道：“方才见你与楚仙河相斗，他轻易可取你性命，以他做派绝不会轻易收手。我猜他是他看清你修行路数，不敢轻易得罪你师门，才被吓退。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
李长亭摇头：“我也不知，师父未曾明说。”
提及师父，李长亭忽然心中一痛。师父不辞而别后，一前一后我两次遭难，先是那老叟，又是楚仙河，都是要命的狠角色。只怕我死了，师父也不会知晓。师父……不要我了。
少年声音传来：“你怎不说话了？”
“我……”
少年问托腮凝望李长亭，道：“你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多个人多一份力，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一声叹息，却不知从何说起。
少年宽慰道：“不想说便不说，难过的事情放一边，胡思乱想最无用，人活一天便要开心一天。”
李长亭点点头，一收愁思，笑着说了一声“多谢”，又问道：“此刻大雪封山，你何故一人独身来此？”
少年笑道：“你我相识也算的上雪夜奇谭，可惜没有美酒，若此刻能来上一旋‘错认水’便算得上完满了。”
听闻‘错认水’三个字，李长亭不由得连连大笑，道：“我曾去过长陵城，听闻那错认水多为闺中女子最爱，你一个大男人怎也喜欢。”
少年剜了一眼李长亭，嘟起嘴气鼓鼓道：“大呆瓜，不理你了，睡觉去了。”
说罢，少年便关紧门窗，铺了干草睡下。
翌日天明，李长亭醒来，少年已不见踪影，唯有香案上留下一薄书。
翻看第一页，用碳灰写着：
“呆瓜，我还有事要办，来不及辞行。这本《江城子集》乃为出梵宗修行之书，便做报答昨日相助的一点心意。你务必勤加练习，速速提升自身修为。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他叫我提升修为？莫非那日跳涯之后所见种种，便是开悟入境？
匆匆翻看《江城子集》，共分“上清、玉清、太清”三篇九阶七十二章，皆是修行之术。
收了《江城子集》便要离去，却不知该往何处。望着崇山峻岭，一目之下难以穷极，忽生天地渺茫之叹。
天地悠悠，白云苍狗。
既然老天让我来到此处，便在此安身吧。况且此处距离寒翠山不远，也可时常回去收拾收拾，若师父归来也可及早知晓。
想到师父，李长亭悲从中来，转又想起昨日少年说过的话，便又振奋精神。若说我与少年相识，也算得上患难之交……
李长亭一拍脑门：“都怪我都怪我，只顾自个儿一门心思胡思乱想，倒忘记问他姓名了。”
屋前屋后一翻整饬修缮，又为山神像擦告去灰尘，前前后后用了一日方才完毕。
山神像下，李长亭盘膝而坐，兀自翻看《江城子集》，配合师父所授心法，只觉气海内翻涌气一股气息。
闭上双眼，按书中所载调动气息于大小周天中运行，不消片刻便觉周身气血通畅，虽在寒冬中，却不觉严寒。
再睁眼时，只见有自己身上，有气运散出，虽不过萤火之光般微弱，却乃《江城子集》一书中所载修行者独有的显气。
《江城子集》有云：
“凡修士，真气藏气海，每运气时显于外者，是为显气。显气以修为高低各有不同，观其势可知修为高低。有高修者，气势如虹，或如旸谷海潮……”
李长亭不由欣喜，回想那日被逼坠崖，生死之中有所明悟，也算作因祸得福了。
而后数日，李长亭日日勤勉，不过一月，便已通彻《江城子集》开篇第一章。
趁热打铁，李长亭日日埋头于书中，不觉间已过半载。
一枝杏花开过后，人间已是芳菲天。李长亭盘作山神庙内杏花之下闭眼参悟，仿佛与这杏树融为一体。
微风拂过，杏花簌簌飘落，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沾在衣襟上。一只蝴蝶轻轻飞来，停驻在他们肩头许久，又翩然飞远。
李长亭再次睁眼，已修成《江城子集》第七章，若以书中境界，可为玉清第二卷小成。
这日去旧宅，已有半月未出门，行路中口渴，停在溪畔汲水，却被水中倒影惊得一声呼。
只见倒影中人蓬头垢面，宛若活脱脱一乞丐，忍不住大笑，宽衣解带入水中漱洗。
只闻岸上一声惊呼，回眸望去，却见一少女迅速背过身去。
少女道：“我不是有意偷看，光天化日荒郊野岭，我不知道会有人。”
说罢，少女飞奔离去。
李长亭迅速穿着好衣裳来到岸上，只见地上有一荷包，想必是那少女一时心急，东西掉落也未察觉。
李长亭捡起荷包想要叫住少女，却已不见少女踪影。便将荷包收好，来日若有再见时，便可物归原主。
回到旧宅时，新月狼牙。师父仍未归，空宅生荒草。寒山小径故楼，月如钩，飞花乱絮经日惹离愁。望断天涯人不归，幽幽。空山寂月水逝去，醒也东流，梦也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