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范公府上来请帖
“如何？”风无循笑问道。
李长亭不禁啧啧称赞：“奇女子也，难怪风兄方才叫我不必捉急。”
风无徇道：“你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长陵城中事。那姑娘乃是范家的十三姑娘，虽年纪与我相仿，却将偌大范家管理井井有条。赵日息与她斗，终究欠火候。”
一声轻咳，杨舟从屋里闪出身影，轻声道：“且回去吧，免得再生枝节，眼下解决瘟灾才最为要紧。”
风无徇笑道：“方才只顾看热闹，疏忽了先生，还请见谅。”
杨舟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三人结了酒钱，又点了一份肘子，便坐上马车回往风家。
翌日天明，李长亭师徒坐着马车，随风无徇到了风家铺面，会见王李两位名医。
风家世代行医，风字号药庐铺面遍布庸朝，眼下乃是总号，更是繁忙。
王李二人乃为坐堂郎中，原是无暇分身，听闻有高人商讨瘟灾对策，便轮流前来。一番辨证问药，好不热闹。
李长亭只道师父素来宁静，不喜辩驳，此刻却与两位郎中侃侃而谈，条分缕析清晰明朗，李长亭望着师父如此神采，不知不觉竟看得痴醉呆住。
虽然他也懂些药理医术，奈何道行尚浅，犹如鸭子听雷一般，完全不知其所云，只顾一味痴人般看着师父。
研讨三日，拟订三个组方，分别针对本次患病者三个不同病症，分别应对肝气湿浊、邪气入脾、宣气化燥。这三个组方各有加减，派到分号，由各分号郎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而后几日，传回医案，师父星夜不眠，斟酌调整，咳疾愈发严重了。
李长亭每日守在熬药的炉火旁，只盼这一罐罐药下去师父能有所好转。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数次调整药方，终解百姓瘟灾。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师父又见清瘦了。跟在师父身后，望见那单薄的身影，原本合身的长袍已经松垮，风一过仿佛随时会被吹散，李长亭心中一窒，隐隐痛了起来。
“师……”他的声音很小，心中忧虑想要一股脑说出，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化做一声叹息。
朗朗日光下，杨舟回首看着他，微微一笑，俊朗的眉眼犹如一幅画卷。
李长亭禁不住脱口而出：“师父，你怎生的如此好看？”
杨舟一愣，转而大笑，问道：“你是觉得我该凶神恶煞一般待你才好？”
“不，不是。我是说师父该多笑笑。”李长亭焦急解释，而后又道：“所谓笑一笑十年少，师父时常笑一笑，身子便会好的快些。师父要好生爱护身体，以后可不能这样熬了。”
杨舟道：“知道了，为师知道错了，往后凡事都听从我徒弟号令。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身为医者，身体如何，我自心有分寸。”
李长亭却是堆了一脸坏笑，道：“可是你亲口允诺，以后都听我的。”
杨舟话锋一转，道：“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你不去，我可走了。”
杨舟倏一下子跑了起来，李长亭紧追不舍。师徒二人一路欢声笑语，打打闹闹，出了风家。
一路行至繁华坊市，货值往来奔走，叫卖的糖人果脯、面具假脸络绎不绝，尽是此前居于山中李长亭未曾见过的稀罕玩意。
一路之上，凡是李长亭多瞧了一眼，师父也不问价钱，便只顾买来，不多时李长亭便抱了满怀。
行至一家布行，杨舟在衣物之中挑来捡去，总觉不够满意。
李长亭且吃着糖人，且说道：“师父，你若这么挑下去，只怕这店铺没有一件能入法眼，难不成要去皇宫的裁缝来方能满意。”
杨舟也不理会，召来店内伙计，文道：“我这徒弟年纪尚小却生得高大，店里合身衣裳多数为成年款式，可否有劳小哥量体裁衣了？”
那伙计笑问道：“先生几时要？”
杨舟道：“只怕不日就要动身，只盼越快越好。”
伙计上下打量李长亭一番，道：“令徒身量倒与掌柜家的小相公相仿，掌柜日前为他家小相公缝制了几身新衣，不知是否有空余。既然先生着急，我便去与掌柜问上一问。若有空余，或许可匀出一件与先生。”
不多时，那伙计从内间出来，手里捧着两身衣裳，说是掌柜听闻客人着急，便将两身未曾穿过的全拿了出来。
付了银钱，伙计将衣服包好，又拣选了几条相配的发带，一并赠予李长亭。
李长亭与师父在山中一住十年，也未曾下过山，期间衣物都是托山下村居妇人缝制，多为宽松短袍长衫，虽便于习武练功，到底太过单一。如今得了这两件新衣，李长亭抱爱不释手，一路乐颠颠跟在师父身后回到风家。
翌日方才醒来，盥洗完毕，李长亭便急着换了新衣裳，临着镜子一照，一时间竟认不出自己了。
正在此时，风无循推门而入。
此番风无循专程来寻李长亭，乃是因为范家三年一度的兰花辞会广邀青年才俊，帖子送到了风家。
那送帖子的特意嘱托，月前李长亭范楼打抱不平，十三姑娘素来敬重仁者义士，却终究男女有别不得当面致谢，恰好此番兰花辞会礼敬贵客，所以托风无循务必请他一同前往。
李长亭请示过师父后，便随风无循去了。临行前，风无循寻了上好熏香，命人封好作礼品之用，一并带上马车。
如此礼数周全人情世故毫不落下，却是李长亭受益匪浅。
一路颠簸，来到范家，却与风家不同，仅门前一草一木，便十足精心布陈，高低相形，相辉呼应，仿若千古文章一般诗情画意。
门楣之上一块匾额，范公亲笔提下“明心自治”四个大字。一左一右一副对联，乃为后人择取范公文章雕篆。
上联：先天下之忧而忧。
下联：后天下之乐而乐。
虽范公亡故多年，后肆亦无朝中命官，但范府一门风骨薪火相传，世人多生敬仰，如今词会自然宾客络绎不绝，一时间门庭若市。
递上帖子，奉上礼品，二人入范府，遥遥望见一个少年正迎来送往。
一见风无循，那少年便迎面奔走而来。风无循告知李长亭，此人乃十三姑娘幼弟范志轩，家里头排行最小，却最具才气，诗词歌赋骈文修筑无不精通。
若生的早些年月，必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可惜为今庸朝朝堂腐败，官爵买卖之事比比皆是，不知多少人才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