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中豪杰范十三
忽闻一声响，碗碎桌翻人喧嚣。
李长亭起身望去，只见一楼大厅当中坐着一伙人，主位上是一个衣着华贵、身材富态的中年男子，男子吆五喝六，好不威风。一众食客纷纷退让，唯有与他同来那里人不停得哦啊乱叫，起哄喝彩。
富态男子口中谩骂着：“臭叫花子，滚远些，坏了爷用餐的心情，可仔细了你的皮。”
那与他纠缠的，乃是一个枯瘦的老妇，怀里抱着个包裹。店内小二哥，一名叫吉祥，另一名作如意，正在二人之间调停劝和。
那富态男子不依不饶，原地撒起泼来，指问着名叫吉祥的小二哥：“你还不将她赶走，怎地要大爷我砸了你的招牌？”
李长亭不解，天子脚下，当时法度严明，怎会有如此霸道之人？
风无徇走到李长亭身边，轻声道：“此人乃是长陵三霸之一赵日息，乃是州府衙门一小吏的公子，仗着和圣上同姓，便更觉高人一等。自个儿拉扯个帮派叫舞龙帮，素来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李长亭道：“怎无人管？”
风无徇轻叹，道：“虽是升斗小吏，却直管百姓，自然无人敢招惹。”
李长亭有些焦急：“那便由着他？”
风无徇故作神秘一笑，道：“怎会由他胡作非为？也不看看此地为何处，你莫急，且看着便是。”
赵日息扭动肥臀，一脚踢向老妇人，老妇人未及闪避，趔趄跌倒，包裹脱手而出，里面竟是个婴孩。
眼见着婴孩就要摔在地上，众人跟着心头一紧。
来不及细想，李长亭纵身一跃，接住婴孩后安稳落地，将婴孩还将于她。
赵日息怒斥：“哪里来的臭小子？大爷的事你也敢横插一手？”
李长亭道：“就插手了，怎么着？”
说完，还不忘向着那赵日息摆弄了一个鬼脸。
赵日息更添怒火，随行舞龙帮之人见风使舵，在一旁不停煽风点火。
嚎唠一声，赵日息挥拳扑向李长亭边。李长亭身子一旋轻松避开，赵日息扑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不住乱叫。
“臭小子，大爷我看你是活拧歪了。”
舞龙帮众迅速扶起赵日息，一拥而上，合力围攻李长亭。
李长亭六路空空拳还未用完一招，舞龙帮众人便已尽数倒地。
风无循于二楼上唤道：“李兄，架打完了，回来吃酒吧。”
赵日息望向风无循，怒道：“我当时谁这么不识趣，原是风小相公的朋友。风家好大牌面，竟连府衙也不放在眼里了！”
风无循笑道：“哪敢哪敢，今日全是一场误会，改日必登门致歉。”
赵日息冷声道：“既要道歉，何必改日，现下你这朋友伤了我一伙弟兄，只叫你令他给我跪下磕三个头，我便网开一面。”
风无循已有不悦，却依旧笑道：“只怕我做不了这兄弟的主，他本是我府上的贵客，岂有让贵客下跪之理？衙内莫要说笑。”
赵日息怒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风家且等着吧。”
“赵衙内若有不甘，风某奉陪到底。”风无循向赵日息掬了个礼，随后转对李长亭道：“李兄，再不回来酒要凉了。”
“这就来了。”李长亭望着风无循，二人相视一笑，将要跃上二楼，临行前忽而转对赵日息道：“那太岁本是邪物，太岁头上动土更是句骂人的话，这位相公何必自己骂自己呢？”
赵日息勃然大怒，号令舞龙帮一伙人，操着家伙便要上楼。
李长亭与风无循并立于二楼栏杆之上，问道：“可是给你招惹了麻烦？”
风无循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只听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呦，我当是谁好大阵仗，原是赵衙内。”
一语未了，只见一个姑娘剥开众人走上前来。那姑娘年岁不过及笄，面容尚有几分稚嫩，眼神中却露出与年际不相符的沉稳持重。一身衣裳上，金针银线绣着锦簇花团，十分华美，却不庸俗，反倒添了几分端庄典雅。
舞龙帮众见了这姑娘，便不再做声。
姑娘摇着扇子，又道：“衙内今日这般热闹，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那赵日息忽然转变了脸色：“哪里哪里，谁人不知这范楼如今是十三姑娘主事。”
十三姑娘道：“想来我范十三在赵衙内眼中，还有几分薄面。”
赵日息贼兮兮打情骂俏起来：“不讲薄面讲情面，小美人，近日可有想过小爷我？”
十三姑娘秀眼一瞪，道：“衙内这般嘴脸，简直与登徒浪子无二，岂不丢赵大人的面皮？”
赵日息到：“小美人有所不知，今日全是这老妇冲撞了我，才生出了枝节。”
十三姑娘冷哼道：“既你说是这老妇冲撞了你，我便要问一问这老妇如何冲撞了你？总不能让赵衙内在我范楼失了面子，传出去怕是世人责怪小女子招待不周。”
赵日息正要开口说话，十三姑娘却不理会，径自走向老妇问询方才诸事。
老妇已是泪眼婆娑，她本命苦，年少亡夫，有一独子，辛苦拉扯成家立业，然兵祸不断，独子战死沙场，儿媳闻讯，一病不起，数月后撒手人寰。时逢水患，她带着孙女，背井离乡，一路乞讨来到都城。
见这范楼招工，想寻个营生，怎知一进门，便被赵日息嫌弃，惹了这些是非。
“你且宽心，有我在此，保你无舆。”十三姑拉着老妇手，柔声宽慰，而后转对赵日息道：“此人已是我范楼的伙计，身为东家我便带她赔罪，衙内这顿酒钱便免了，全当小女子一点心意。”
赵日息面色一沉，道：“原是个不相干的老婆子，你收了她也就罢了，竟为了她与我撕破脸。你可想过后果？”
十三姑娘闻言，面色一凛道：“想来赵衙内不肯给小女子面子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吉祥如意，这桌酒席拿去后院喂狗吧。赵衙内请回吧。”
赵日息怒斥：“范十三，别仗着小爷瞧上你那几分姿色，就不识抬举，惹了我就不怕官府来收？”
十三姑娘闻言大笑，道：“说道官府，府尹张大人，素来护短，令尊既为张大人一首提拔，想必他更是处处回护。不过……你让令尊去与他求告，看他会如何分说吧。”
“你……”赵日息气急，一张脸涨的如猪肝般紫红，站在原地叫嚣，“范十三，你如此对我，休怪小爷我翻脸不认人。”
十三姑娘也不回头，只是冷冷说了一句：“送客。”
店内伙计一拥而上，登时店内传出舞龙帮众杀猪般惨叫。不消片刻，赵日息一干人等便被横着扔出范楼。
一时间，店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