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信她
“原本我还不确定,可这第十九个目标一出来,倒是坚定了我的猜想。”
霁云麓从惜宴手心里拿过那张纸条,“碧海仙门小师叔”七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煞是好看。
如果这不是一张催命符,她还是挺乐意保存下来当个纪念的。
轻轻打了个响指,霁云麓指尖催出火焰,火舌将这张纸条烧了个干净,留下一层灰烬洒落在桌上。
她将那灰摊开,揉捏,“外带的刀削人头干面,这是真心想让你死啊。”
惜宴和买馄饨人的谈话众人都听到了,对着刀削人头面的含义自是明白。
可。
“这干面和外带,又是何种说法?”叶朝宗疑惑。
“汤面是石沉大海不明不白,干面则是一目了然清清楚楚。”霁云麓点了点他的手背,“像顾家,就是干面。”
也是因为这样,惜宴才会将自己的名姓刻在顾家门梁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至于外带。”这回开口解释的是惜宴:“自然是带点‘纪念’回来。”
杀手能带的纪念,无非是头颅、手指、心肝这些……
几人闻言,脸都绿了,这是要让人死无全尸啊!
而且这对象还是他们的小师叔!
柳如熙眉头紧锁,沉重和急促的呼吸激的她胸口剧烈起伏。
一拳打碎了桌子,她咬牙切齿道:“那命不留在哪儿,我这就去宰了他!”
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师叔,九年来他们都没舍得让人伤了碰了她。一个破杀手哪儿来的肥胆,开口就要小师叔的命,还要让人死无全尸?
真当她碧海仙门好欺负?
等着,她回去就摇师父出山,掀了这雪影楼!
“好啦好啦。”霁云麓跳下椅子把人拉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气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么?”
“可是他居然妄想……”
“我知道。”霁云麓用眼神制止了她,温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
眼神扫过义愤填膺的五张脸,她勾起唇角:“等我把那人找出来,让你们没人都揍他两拳。”
柳如熙的眼神瞬间亮了:“两拳不够,我要揍三拳!”
“三拳?”叶朝宗摇头:“十拳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的建议是,管它几拳,打爽为止!”
“打。”
“……”
“可不是我给你们泼冷水。”众人兴高采烈商量怎么处置命不留,坐在旁侧的惜宴揉了揉眉心,把他们拉入现实,“如今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商量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且那人修为在我之上,你们若无长辈出手,又如何能擒住他?”
她用手撑着下巴,望着霁云麓,眉眼自带风情,“方才你说,他想让我死?”
霁云麓歪头:“叫你杀我,不就是在让你送死?”
“不是我自夸,我好歹算是仙门的小师叔,是唯一一个继承了仙门老祖衣钵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但怎么说也算是个脸面,这种光明正大抽你嘴巴子的行为,她可不觉得门中那些暴躁性子的长老们能忍住。
她道:“让你杀人留名,就是没打算给你留活路。”
“当初雪影楼诛杀仙门长老,师叔出关怒斩三凶,将其逼至隐退。”宋云骁狠狠地砸了下拳头,“若是此次你对小师叔出手,无论成败,你都难逃一死。”
别看门中长老平日里看着一个比一个不着调,但护犊子的个性是一脉相承,要真出了这种事,没一个往后退的。
“恐怕不止你。”叶朝宗摸着下巴琢磨,“说不定二十年前那桩事还会重演……哎,说到这儿我就不明白了。”
他把桌子敲得邦邦响:“你说那什么命不留不是雪影楼中的人么,他挑这种事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想让师父他老人家再去给他砍一顿?”
柳如熙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哪儿有那么多有逻辑的事。
“说不定是故意挑衅呢?或者是心理变态,觉得这样好玩?”
就像她明知道自己会输钱,可靠近赌坊的时候不一样也控制不住脚步么?
众人自动略过柳如熙的话,继续讨论。
宋云骁从袖里掏出一个骰子递给她,他指了指里间的桌子:“乖,上那儿玩儿去。”
“出谋划策的事用不上您柳大人的智慧。”
柳如熙一骰子砸在他脑门上:“呸,说得这么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讽刺我!”
宋云骁捡起骰子,摇头嗟叹:“哎,读书了,长脑子了,不好骗了。”
“说得不错,可。”
惜宴没管二人的闹剧,她剔了剔指甲,不在意道:“我本来就是要死的,留不留活路,有什么区别。”
入雪影楼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总逃不过一个“死”字。
“当然有区别啦。”霁云麓笑。
“我说了,我是你的最后一个目标。杀掉我之后,命不留就会把所谓的镖师名单给你,告诉你当初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是谁。”
“这死在这最后关头和死在途中,那可不一样啊。”霁云麓嘴角微微上扬,眸中的冷意仿佛能冻结周围的空气,她抬眸,“人家的打算,好像是想你死不瞑目哦。”
偏生在最后选她作为目标,给人挑一条死路来,不是不想给那份名单,就是那份名单有猫腻。
用这样一份名单困住了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三十年,最后还要让人赍志而没,啧啧。
若说没什么深仇大恨,谁信?
惜宴的眸子垂下,面上一派不动声色,但手上的青筋已经出卖了她。
其实早在霁云麓告诉她她的丈夫可能没有死的时候,她就已经茫然了,不知道她这三十年到底在做什么。
幕后之人是谁?
玉郎又做了什么?
这个小女孩的推论当真是正确的吗?
她到底是谁的棋子?
一个个谜团在脑中纠缠,让她彷徨不安。
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躺在椅子上,声音里满是困倦:“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这个女孩,她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不信她,她又能信谁呢?
“急什么,那酒不是要埋一年么?”
“既然猜不到他的意图,那就让他自己说出来呗。”